清冽的风从远处轻轻地来,无形的触手弹奏似地拨动茂盛如海的荒草地,发出海浪般一波一波的“莎莎”之音。
木回风、段洛笙、沈知三人顶风作案,抓住每一个风行草偃的瞬间在没膝的草地上疾行。
他们将所行处倒伏的草丛与移动时衣摆与草叶摩擦发出的些微声响悉数掩藏在清风演奏的盛大乐章下,以免被未知的、可能隐在暗处的暗影卫察觉。
越来越近的建筑在眼前放大,在爬山虎绿油油的掩映下显得十分清凉,前脚踏入,太阳晒在身上的暖意后脚便顷刻没了。
能源部大厅的窗户悉数紧闭,阳光若想一探究竟,就必须向把手着门窗的蓝色玻璃交一层“暖意税”才成。
三人站在被剥了一层暖意的蓝调光束里,有点想念外面暖融融的阳光,虽然他们时常觉得阳光太晒,但冷冰冰的、蓝幽幽的阳光实在让人觉得陌生又诡异。
正在三人愣神间,菌丝般的金色细线从木回风心间涌出,海浪般一波一波地向前推进,木回风抬脚向前走,沈知和莫渺紧随其后。
金色海浪穿梭在透明无形的蓝光里,穿越一条向下的长甬道,略过一扇内里有人声的大门,拐弯进入下一条连灯火都没有的甬道,跃入黑暗,一路向下,最终没入一扇缝隙里透出白光的窄门中。
木回风偏头把耳朵贴近门板,凝神探听里头的动静,确认里面一片寂静才像推豆腐一样将门小心地推开。
“吱呀~”
可惜年久失修的门轴没能如木回风所愿,它像个年迈无力的老叟,在吃力的挪动中发出力不从心的喟叹。
惨白的灯光下,一双温和的眼睛被响声所唤,移目望向缓慢扩大的门缝,含着些许期待。
木回风从门后探头而出,正撞见那双眼中的期待落空的瞬间。
那是流星坠落,星星失去光彩的瞬间,让木回风心底生出股懊悔,懊悔自己不是那双眼睛期待的什么人或什么物,竟让那样一潭清澈的双眸徒生期待。
“如何?什么情况?”沈知见木回风探出头去好久都没吭声,有些担心地一边掐诀传音一边也把头探出门去。
袁山在此处已躺了三天有余,脸正上方的白炽灯照得他既睡不好觉又睁不开眼,使他只能偏头朝墙或门的方向小眯一会儿。
不过即便这盏白炽灯给他带来诸多不便,作为这间只有通风口、没有窗户里唯一的光源,袁山还是愿意忍受它的诸多缺点,只为不受黑暗所困。
黑暗在剥夺视觉的同时,会放大人的其他感官。若不是有这盏灯在,袁山无法想象自己要怎么在黑暗中忍受伤口处传来的让他宁可昏死过去的肉体上的痛苦,以及意志在忍耐与自行了断之间摇摆的精神上的折磨。
这是袁山受伤的第四天,被放弃医治的伤口截面已不再流血,结痂周围得皮肤紫得发黑,疼痛在达到顶峰后褪去,麻木像爬山虎般沉默地爬上神经。
“他们就这样把我扔在这自生自灭,我究竟还在坚持什么?”袁山绝望地想。
没有人能代替袁山回答这个问题,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随着一声“吱呀”的响起,蜕变成他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