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郁繁冷笑一声....
妈妈虽然没了,不代表谁都可以抢走她的房间!
落叶归根的第一站,就是妈妈生活过的房间。
“那是我外公为我妈妈精心雕刻的房间,有她喜欢的衣柜,梳妆台,穿衣镜,还有屏风。
你知道我外公花了多少心血在这个房间吗?
他利用镂雕技法,将多层次的山水人物、花鸟虫鱼等图案雕刻得栩栩如生,造型美观大方,高雅别致,你懂欣赏吗?
我给你一个小时,把你所有的东西搬出来,给我妈妈腾房间。”
苏郁繁不是软柿子,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必须硬气起来。
现在没有靠山,她必须成为自己的靠山。
“你......你....我不稀罕!这么多年,我也住烦了!让给你们!”
赵乌兰巴望早点送走这个晦气的烦人精,选择吃哑巴亏。
心底把苏郁繁骂了一万遍。
“别忘了打扫干净,我就在隔壁房间等着。”
赵乌兰心底骂骂咧咧,没搭腔,很快卷铺盖出来。
苏郁繁一直抱着骨灰盒坐在二楼房间的椅子上,这把椅子是外公一刀一刀凿刻出来的,代表着苏家的木雕工艺。
也是外公一直引以为傲的作品。
这栋房子的每一处,外公都倾注了大量的精力雕刻而成,苏郁繁突然想留下来....
好好寻找之前不曾留意过的一些东西....
她从上而下俯瞰院子,院落布局是白族传统的民居形式。
这是一个典型的四合五天井的古建筑,距今大约将近三百年。
屋顶以青砖素瓦铺就,屋脊上置有瓦猫,寓意吃掉坏运、带来好运。
门窗多以手工镂空花木雕装饰,图案有花鸟虫鱼、工艺精湛,其中七十二扇格子门木雕最为精致。
外公运用透漏雕技法,在横披、板裾、耍头、吊柱、走廊栏杆等部位雕刻了喜登鹊梅,鸳鸯戏水,白鹤飞松等图案。
梁枋、斗拱、雀替上也有精美的祥云木雕装饰,不仅具有装饰性,还起到连接和支撑建筑构件的作用。是非常典型的卯榫结构,十分坚固,不能错哪怕一分一毫米。
门内大梁、门楼两面均有彩绘,两壁绘有剑湖八景等图案,展现剑川的自然风光和人文景观。
墙体与屋顶装饰鹅卵石墙,既坚固耐用,具有独特的质感和美感。
照壁是建筑中艺术装点最集中的地方,用凸花青砖组合成丰富多彩的立体图案,各组中心再作粉画。
她记得是妈妈、外公、外婆三个人齐心协力的完成。
曾经这里有一个小鱼池,她小时候把剑湖里捞来的鱼养在里面。
现在照壁旁镶嵌自然山水图案的大理石,与白墙青瓦相互映衬,显得清新雅致。
虽然在细微处做了一些改动,但总体还是外公设计的样子。
苏郁繁此刻好像突然懂得了外公的匠人之心。
母亲曾经经常伫立在这里,向下俯视吗,院墙的一砖一瓦,一景一物,看得清清楚楚。
自己从来没有好好审视过这个家。
她从小喜欢新鲜事物,包括房子也是。
她喜欢新派的三坊一照壁的格局,比这样的四合天井院落更通透,采光更明畅。
可是此刻,她触景生情,终于分清楚家与房子的概念。
苏家却只剩她一人....
西里布法在楼下和王福贵一起做饭,跟自己家一样。
苏郁繁没有等很久,赵乌兰搬走衣物和私人用品,房间本来的美感立即呈现在眼前。
她记得妈妈喜欢在梳妆台前替她编辫子。
而以后,再也没人会帮她编辫子....
妈妈的骨灰被她摆放在三门柜上,她双手合十鞠躬流泪,喃喃自语:“妈妈,我带你回家了。”
在房间里待了好一会,西里布法敲门:“苏郁繁,我蒸了饵丝,炒了黄焖鸡,下楼吃点?”
苏郁繁强打精神,她不能一蹶不振,让别人以为她好欺负。
收拾好情绪,下楼和大家一起吃饭。
和家的其他人已经吃过,所以没有理会他们,甚至懒得招呼他们。
西里布法更像这个家的主人,张罗他们四个人的吃喝,安排房间。
苏郁繁找来四件套换上,住在妈妈的房间里。
等他们吃饱睡下后,西里布法被赵乌兰一通责怪。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我家里的事轮得上你说三道四?
你不帮着我们说话,还伺候他们吃喝,真把这里当你家了?
别忘了,你是和家的徒弟,不是苏家的走狗!”
西里布法并没有把这些辱骂放在心上,只是平静地说:“师母,我在这里学木雕,交过学费和住宿费,没有白吃白住。
而且房子的房租是师傅让我交给苏嬢嬢的,房子是苏家的。
苏郁繁的外公是师傅的师傅,于情于理,我应该做这些事。”
“呵呵....我曾经以为你是什么暹罗皇家佛学院深造过的佛子,会是一个慈悲为怀,普济天下的佛爷,原来你就是个偏心眼的傻子!
苏郁繁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你这么帮着她说话?”
“师母,请您说话礼貌些。也不要提我过去的事。
我已经走上普通人的路,只想安静的学完木雕技艺,回去修葺庙宇。
没有别的杂念,也没有什么私心。
我只是同情苏郁繁的遭遇,说出实情。请您口下留德,积善集福。”
赵乌兰一肚子火气,哪里听得进这些,叫喳喳地嚷嚷:“你别总是假装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模样。
你自从去昆明认识苏凤霞以后,回来就经常魂不守舍的。
连那些清规戒律也不守了,还还俗了。谁知道你和苏凤霞之间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这些话直接点燃西里布法的怒火,他强压下怒意,提高音量反驳:“师母,我问心无愧。
我去昆明采买最新品种的花类,只为雕刻时用来观察、绘稿。苏嬢嬢与我算远亲,去看望她是很正常的事。
您要再这样侮辱死去的人,当心报应。”
听到这话,赵乌兰更加火大,叫嚷起来:“你说谁得报应?你诅咒我....
你别以为我不能把你怎么样!你这雕刻还想不想学了?
信不信,我让你师傅把你赶出剑川?”
“剑川不是和家说了算,我不与你一般见识,也不想跟你吵架。
留与不留,等苏嬢嬢的葬礼结束后,我会跟师傅谈这件事。”
苏郁繁睡不着,这种老旧的木房子也不隔音,稍有声音,她都能听得一字不差。
原来西里布法曾经在暹罗皇家佛学院进修过,那又为什么还俗?
这不是什么不可谈论的秘密,他为什么不想被人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