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1 / 1)

三个月的时光在无数次的碰撞、推翻、重构中呼啸而过。

林砚的办公室成了硝烟最浓的前线。他像一台不知疲倦的精密仪器,对每一帧画面、每一个音符、每一句文案都苛刻到吹毛求疵。争执成了家常便饭。为了一个滑板少年飞跃障碍时镜头该用仰角还是俯角,为了背景音乐里那段贝斯旋律该不该加入电子混音,为了那句广告语结尾是用感叹号还是干脆利落的句点……我们都能拍着桌子吵得面红耳赤。

“俯角!俯角才能突出那种冲破地心引力的自由感,你懂不懂视觉冲击力?”他指着分镜头脚本,眼神凌厉。

“仰角!仰角才有代入感,让观众感觉自己就是那个滑板少年,仰望天空,无所畏惧!”我毫不示弱地回瞪,手指戳着屏幕上的模拟效果图。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咖啡因和剑拔弩张的气息。有时吵得狠了,他会冷着脸摔门出去,留我一人在偌大的办公室里对着屏幕生闷气。但往往不出半小时,或者隔天一早,他又会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递给我一杯滚烫的美式,然后抛出一个经过深思熟虑后更成熟、更击中要害的新想法。

他的才华是灼热的岩浆,滚烫、霸道,带着摧毁和重塑一切的力量。而我的执着和那些时常冒出来的、有点天马行空的小点子,像不断投入岩浆的顽石,有时被瞬间吞噬,有时却意外地激荡出更耀眼的火花。

渐渐地,争吵不再仅仅是为了说服对方。在那些激烈的思想碰撞和随之而来的、精疲力竭又酣畅淋漓的深夜加班里,在共享一份冰冷的三明治时偶然瞥见的他眼底的专注火光里,某种东西在悄然变化。我看到了他冷硬外壳下对广告那份近乎偏执的热爱与虔诚,那是一种能焚尽一切的炽热。而他,似乎也在我一次次不肯低头的倔强和熬夜后依然亮晶晶的眼神里,捕捉到了一些让他感到意外的、名为“韧性”和“光”的东西。

方案在无数次淬炼中终于成型。当“悦活”的客户代表在提案会上激动地站起来鼓掌,当场拍板通过时,我和林砚隔着会议桌对视了一眼。他的嘴角极其短暂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我捕捉到了。那是一种无需言语的、属于并肩作战者的默契和认可。

庆功宴在公司包下的酒店顶层举行。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流光溢彩,如同倾倒的星河。水晶灯的光芒流泻而下,空气中浮动着香槟的微醺气泡、高级香水的芬芳和成功的喧嚣。

我穿着特意为今晚买的小黑裙,站在热闹的人群边缘,手里握着一杯几乎没怎么动的香槟。目光不由自主地穿过衣香鬓影,落在那个人身上。林砚依旧是人群的焦点,被几个公司高层和重要客户簇拥着,他从容地应对着,姿态挺拔,侧脸在灯光下显得越发轮廓分明,带着一种惯常的、掌控一切的疏离感。

突然,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侧过头,视线精准地穿过攒动的人头,落在我脸上。隔着喧闹的人声和迷离的光影,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他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闪烁了一下,不再是工作时的锋利审视,也不是提案成功后的职业化赞许,而是某种更复杂、更沉静的东西,像深海下涌动的暖流。

他朝我举了举手中的酒杯,然后对身边的高层低语了一句,便端着酒杯,径直朝我走来。周围的喧嚣仿佛自动为他让开了一条路,又仿佛被他身上那股无形的气场隔绝在外。我的心跳骤然失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又猛地松开。

他停在我面前,距离近得我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须后水味道,混合着淡淡的烟草气息。水晶吊灯的光芒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恭喜。”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几分,带着香槟浸润过的微哑。

“同喜,林总监。”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举起酒杯想与他碰杯。

他却没动。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专注地凝视着我,里面翻涌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浓烈得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情绪。周围的音乐、人声、杯盏交错的声音,瞬间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

“许然,”他叫了我的名字,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一切嘈杂,“这三个月……”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最准确的措辞,目光更深地望进我眼底,“你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

时间仿佛凝固了。世界只剩下他眼中那片深邃的、涌动着惊涛骇浪的海。然后,在周围骤然响起的几声压抑的惊呼和倒抽冷气声中,他微微俯身。

一个微凉的、带着香槟清冽气息的吻,落在了我的唇上。

蜻蜓点水,一触即分。像一片雪花落在滚烫的皮肤上,瞬间融化,却留下足以燎原的灼热印记。

大脑一片空白。血液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退潮般涌向四肢百骸,留下一种虚脱般的酥麻感。我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震耳欲聋。周围的一切——灯光、人影、音乐——都扭曲、旋转,模糊成一片晃动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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