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妹子,看啥呢?”党向红上前拉住她的手,“别走神了,小心点。”
人太多很容易被挤倒,小偷也多,大概率会在下车这个点动手。
沈婉君点头,再往身后看去,哪里还有钟楚楚的影子。
她怀疑自己看错了,大概是刚接生完,累得眼花了。
想起那血淋淋的生产场景,沈婉君摸了摸肚子,莫名有些害怕。
下车后,党向红的男人来接她,
“大妹子,我先走了,等到了军大院,我再去找你。”
党向红挥手道别,她提着大包小包,坐在男人的二八自行车上,一脸幸福。
沈婉君等了很久,没等到宋战来。
那家伙,不会不肯跟她复婚吧?
收到她的电报,就当没看见?!
沈婉君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她就不该发什么复婚。
直接发:有你的崽崽,请速来签收。
男人可以不在乎女人,但不能不在乎自己的骨肉。
沈婉君有心想走到军大院,但她又不知道路。
据说那里偏僻又遥远,距离火车站还有几十公里路程。
咋办,头大。
“沈同志,搭车吗?”
黄亚坐在一辆解放牌卡车上,甩了甩头发,潇洒得像是从天而降、牙齿略黑的白马王子。
“她们也是军嫂,去随军的。”
黄亚主动指了指一车的人,解释道,“这车是部队的。”
部队有车,会不定期派人去火车站接家属和物资。
车厢里已经挤的满满当当。
黄亚眨眼,“还不上来吗?”
大小姐,你可别自作多情,我可不是专门来接你的。
“大妹子,快上来吧。”
“我们得抓紧赶路了,不然赶天黑到不了。”
沈婉君暗暗咋舌,开车天黑都到不了,那得多远啊。
司机检查了她的介绍信和随军通知单,催促道:“要发车了。”
一车女人热情招呼沈婉君赶快上来,沈婉君先将自己的行李箱放上去。
这辆卡车是CA-10型,车厢距离地面高度,已经到沈婉君胸口。
她来到车后,挡板已经放下,深呼吸一口气。
纤细嫩白的手,扒在脏兮兮的车上,用力抬腿。
腿在空中摸索半天,没找到踩踏的位置,一时半会儿上不去下不来,给自己架在了半空中。
她感觉自己像一只笨拙的乌龟,还是个小短腿。
车厢里的妇女同志们,看到她这窘样,笑成一团。
沈婉君费力抬起头,幽怨看着众人。
众人被看的一阵心虚,这女同志的眼神彷佛能勾人,勾的人心生怜悯。
不忍再嘲笑她。
两个妇女同志起身,一左一右抓着沈婉君的胳膊,将人往车上拽。
沈婉君双手被抓起来,双脚始终没有受力点。
整个人悬在空中,好半天依旧没上去。
社死,好社死呀。
“踩我肩膀上。”身后传来黄亚的声音。
脚边忽然有了支撑点,一个瘦弱的肩膀。
沈婉君总算爬上了车,后背出了一身汗,小脸通红,尴尬的不敢抬头看人。
山路险峻,颠簸又漫长,司机更是将卡车开出了碰碰车的感觉。
急刹,转弯,方向盘玩似的飞快转动,灰蒙蒙的山峦被他甩到身后。
司机叼着烟,跟副驾驶上的黄亚,聊起天南海北的见闻。
沈婉君全程绷紧神经,死死扒着车厢。
车厢里没有座位,大家就坐在行李上。
每次的转弯急刹,带来的都是一片东倒西歪。
其他妇女同志们都神情自若,丝毫不受影响,依旧开心的聊着八卦。
唯有沈婉君,她感觉自己快死了,命不久矣,华佗来了都救不活的那种。
胃里翻江倒海,脑子一片空白。
“我们在这歇一会儿,上个厕所,喝点水。”
司机跳下车,不远处传来黄色液体浇灌干涸大地的声音。
沈婉君下车也是个老大难,众人哄笑着将她抬了下去。
黄亚嘴角翘起好看的弧度,“你们女同志,去那边吧。”
沈婉君跟众人来到一处山脚边,女同志们蹲下身飞快解决个人问题。
沈婉君吓坏了,这荒郊野岭的,就这样上厕所吗?
左右两边什么围挡都没有,身后是高耸威严的山脉,正前方只有一个小土堆。
“同志,你不解手吗?”有人热心问。
“我……不了。”沈婉君摇头,咬着牙回到卡车边。
这次她学聪明了,仔细观察其他人上车的方式后。
绕到车侧边,双手抓住车厢侧板,一脚踩在卡车后轮轮胎上。
另一腿跨上车厢,撑起身体,艰难翻入。
车是成功上去了,但姿势很难堪,刚上去就摔了。
还好车上行李中有不少捆成块的棉被,让她不至于摔伤。
沈婉君两眼无光看着天空,妈妈呀,还有多远呀。
人在囧途,别人轻松欢快,她却度日如年。
沈婉君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能被人当成娇柔的菜鸡。
提倡艰苦奋斗的年代,可容不下她资本家大小姐的做派。
可她的身体却是一点也不配合,完全不接受她的PUA。
YUE~
沈婉君扒着车厢后挡板,吐了。
司机没有停车,正跟黄亚聊的火热。
车里的妇女们一边聊天,一边递上手帕。
“给,擦擦。”
“你是第一次坐车吧?没事,多坐几次就好了。”
沈婉君不是第一次坐车,原主自小出行都有专车,她在华国打车也非常方便。
只是现在这种上天入地、明明是卡车却开出跑车感觉的车,她没坐过。
沈婉君好几次感觉全身腾空而起,卡车四轮离地,仿佛要各自离家出走。
妇女们很自豪,这年代能坐上车的,就没几人。
要不是她们男人厉害,她们这辈子恐怕都见不到卡车,更别说坐了。
“到了!”
终于卡车停下,司机跳下车和黄亚一起帮大家搬东西。
妇女们提着大包小包,往各自家里走去。
沈婉君一路问一路走,一路被拦住检查证件,审问身份。
终于,在天黑透后,找到了宋战的住处。
“嫂子,营长他……他不在。”通信员张宽道。
之前听说营长闹离婚,这咋闹着闹着,嫂子跑部队来了。
这是离了还是没离呀?
“他去哪了?”
沈婉君一肚子气,她这么辛苦跑来随军,那家伙不去车站接她就算了。
现在居然还不在。
深更半夜,他能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