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泠月被喊得一阵恶寒,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她手脚才活动自如。
手腕间的疼痛传来,顾溪峤割得不深,但那匕首上淬了毒,与她而言没什么伤害,只余痛觉。
她面上没什么波澜,但那痛感有钻心的感觉。
有些熟悉,就像……就像当初陆阙被那种诡异的东西咬后的感觉。
显然,顾溪峤与方修远脱不开关系。
但她的目的是什么?
控制毒虫时的力不从心,起伏不定的情绪,是不是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陈泠月定了定心,把那包扎的花里胡哨的棉布重新扯开包扎好。
她正想换个外衫,梁津突然推门进来,只瞄得到一眼她解开衣衫的动作就将门“哐当”一关。
天光投下,他的影子印在纸窗上过了良久。
她起身隔着门,“淮之,进来吧。”
梁津面上依旧挂着笑,但肉眼可见的带了一丝尴尬。
“要是进自己房间敲门也太奇怪了,下次我把帏幔放下来换衣衫。”
陈泠月宽慰他,梁津点头应下,“收拾好了吗?我们去后山。”
她点头,把解下来的双鱼咬尾的玉佩挂在身上。
“怎么不带那块夔龙玉佩。”
梁津打量了眼她腰间,似是试探般问道。
她与陆阙只是没怎么说话,梁津就已经察觉了二人之中的不对劲,未免太敏锐了。
这样聪明的人,会自甘堕落当个酒鬼,只盼着圣上改判而从未自己探查过吗?
“殿下说有些招摇,让我收好。”
她故作轻松,梁津也只好点点头。
文殊阁与福安寺看似很近,实则是平芜山的两端。皇陵坐落于山体之中,陆阙带她走了一条最便捷的路。
为什么她总会想到陆阙,哪怕他不在身边。
梁津看出了她心绪不佳,主动搭话道:“来盛京这么久,可见过阿昭吗?”
她叹口气,摇摇头,“广安王府眼线太多,刚入盛京时来福安寺远远看过他一眼,先下好像是在五公主府上。”
“那……今后有什么打算,以此身入朝堂还是……随广安王开疆拓土。或者,要不要听听阿昭的想法。”
她闻言蹙眉,不禁猜测,梁津是何时知道陈昭踪迹的,不禁敛了几分笑意:“兄长从不干涉我的事,我也只要他平安顺遂。”
后山离摘星楼不远处有一方竹亭,设了石凳和棋盘。陈泠月不谙此道,只坐下来眺望远处云山雾罩。
后山的空气更清冽,再往高处还有残雪覆盖,倒是一方令人放松之地。
半晌,梁津才开口,“你既有了主意,我总是要支持你的。”
陈泠月扯了个笑,“多谢淮之。”
“但三月是皇子选妃,宫中已放出消息,要为广安王与南安王选正妃。到那时,你该如何?”
她自然是要另寻他路复仇,只不过在梁津看来,她与陆阙的传闻真的不能再真,只当她是陆阙的一段露水情缘。
陈泠月也不愿透露太多,编了个理由道,“我自下山便受广安王恩惠,虽说他性子古怪,但至少未曾亏待我。至于以后,大不了回无涯门,养养这一身伤病。”
梁津追问:“我还没来得及问,为何探查不到你的内力,宫宴上打得也着实勉强。”
她又诌了个理由:“在塞北时不慎中了奇毒,武功尽失。殿下为我遍寻名医也未见好转。”
梁津却将此话放在心上,思忖片刻到:“若是寻擅长用毒者,会不会有奇效。”
陈泠月有几分惊异,“哦?医者难寻,这擅毒者更甚。”
但梁津眸中却闪过一丝光芒,“其实就近在眼前,顾家二小姐顾溪峤便是。”
陈泠月想到那小姑娘身上盘踞的毒虫,不由得寒战。
而今,只怕顾溪峤自顾不暇。
陈泠月生了好奇:“顾家好歹是盛京中四大世家,为何顾二小姐会如此桀骜不驯?”
梁津摇头,“我只知道,她幼时也曾拜于无涯门下。”
二人隔着桌子,却似年少时那般说起盛京中的八卦或是云和美景总有说不完的话。
至少彼时真心无所隐瞒,而今她应答的十句中有两句是真都算是多的了。
至日暮时分,云层托举着圆滚滚的太阳,散散漫漫地落了下去。
她还记得陆阙清晨说的话,也无心晚膳,便对梁津道:“天色已晚,当心更深露重,早些回去吧。”
“那你呢?”
陈泠月坦然一笑:“殿下与我约了晚膳后议事。”
“当真要去?”梁津似乎还不死心。
“是啊,我既然为他效忠,这不很正常。”
她不愿多解释,起身便走。
不远处的枯枝上闪过黑影,惊得乌鹊啼鸣。
路过藏书阁时见其门上落锁,她焦虑又添了一分,至少旬休前她都不想再来后山见到这个地方了。
芳华院不算大,但至只住两个人还是显得奢华了很多。
在外面吹了一下午风,手腕处有些疼,她站在陆阙房门外,抬手正要敲门。
门缝中伸出一只手将她扯了进去,既而狠狠按在门上。
只闻到那厚重的松香笼罩,还未看清人,唇上一痛,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下意识推搡眼前人。
陆阙是个身强力壮的成年男子,岂是她能轻易撼动。被推得厌烦了,他干脆将她双手钳制按在头顶。
手腕的伤口被攥得生疼,却无暇顾及。
他吻得近乎狂热,更像是撕咬。
陆阙在她面前伪装太久,让她差点忘了这是头饮着烈风长大的狼。不见点血,他又怎么肯放手。
温热的唇舌撬开她紧闭的双唇,粗暴的,难耐的,发泄着两日的不满与不安。
她挣扎无效,仿佛砧板上的死鱼,大概过了半刻钟,陆阙终于吻够了才堪堪放开她。
他喘着粗气,平息内心。理不直气也壮地看向她,这一天他过的太难受了,他几乎看不得梁津那张风流勾人的脸在陈泠月面前晃。
那是她的青梅竹马,是她指腹为婚的未婚夫。若没有这些事,他们本该是世上最亲密的人。
而这些与他都没有关系,一想到这些,他只觉得胸口闷得厉害。
强人所难,他一向不屑。
但那股焦躁不安几乎控制了他的心神。
陈泠月却没有想象中的反应激烈,反而那股闷气一下子释然。
她甚至有些平静,似乎很久之前就做好了迟早有这一天的打算。
她望着那双乌亮的眼睛,望向她时像要灼烧一般。
她一瞬间似乎懂了陆阙,塞北时的断袖传闻缠身,回京后见到梁津时的愠怒,还有昨晚的质问。
她无师自通地察觉到了陆阙别扭地、嘴硬地又可怜地心悦着她。
“陆景由。”
她轻轻唤他。
在陆阙震颤的目光中,她生涩地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