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栖凰神木院内,薄雾如轻纱般尚未完全散尽,丝丝缕缕地缠绕在巨大神木的枝叶间。缕缕金色晨曦,宛如细碎的丝线,穿透这层薄纱,轻柔地洒落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叶南轩顶着一头如鸟窝般凌乱的头发,嘴里还叼着半个包子,略显慌乱地出现在翠雾楼的门口。
翠雾楼,作为栖凰神木院的主要教学楼,其设计独具匠心。它的根基,深深扎入神木那庞大如虬龙盘踞的几条主要气根之间。不仅如此,部分气根还被巧妙地引导与塑形,摇身一变,成为支撑楼体的天然承重柱和大梁。空气中,还萦绕着淡淡的绿色薄雾,那薄雾如梦似幻,恰似光线温柔穿过金绿色树叶后所衍生出的奇妙产物。
幸好昨日已将学院大致逛了一圈,不然今日怕是真要迷失方向了,叶南烛暗自松了口气。他轻松的找到了班级,门内的景象,并非他预先设想的那般安静肃穆。偌大的教室内,约莫二十来个新生已然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正热火朝天地交谈着。阳光透过高大的雕花木窗倾洒而入,温柔地映照着一张张年轻且充满朝气的脸庞,整个空间里,都弥漫着兴奋与好奇的气息。
他昨日便听二哥叶南轩介绍过,学院每三年进行一次招生,面向十二到十五岁的适龄孩童,每次招生人数大概在一千多人。这些新生会被分成将近四十个班级,按照甲乙丙丁四个等级划分,每个等级的班级数量并不相同。就拿甲级班来说,向来仅有两个,每个班定员三十人。
叶南烛放轻脚步,如同一只小心翼翼的猫,找了个靠后的、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位置坐下,打算先默默观察一番。他微微低着头,竖起耳朵,努力捕捉着那些飘然而至的议论声。
“嘿,你认识那个女孩吗?”一个身材壮硕的男生,悄悄指着前排中间,身着藕荷色裙子的姑娘,向一旁瘦瘦高高的男生询问。叶南烛的目光也随之望去,只见一位气质温婉、眉眼宛如画中走出的少女正端庄地端坐着。她嘴角噙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安静地聆听着同伴说话,举手投足间,仪态大方得体,尽显优雅。
“喂,不是吧?”瘦高男生夸张地瞪大眼睛,用手肘捅了捅他,“星海商会二小姐星落瑶啊!这届的风云人物都不认识?”
“我只知道我们这届会来几个大人物,没想到她也在。”壮硕男生有些惊讶。
星海商会,乃是从苍梧国本土蓬勃发展起来的商业巨擘。虽说它在名气和实力上,尚不及那闻名遐迩、遍布大夏,号称天下第一楼的观星楼,但其财富之雄厚,也是如同白银溪流,已然达到富可敌国的程度。
“不止呢!”旁边一个梳着双丫髻、眼睛灵动得如同小鹿般的女生立刻接过话茬,“看到那边靠窗那位没?那可是顾国公的嫡公子,顾承宇!”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投向窗边,只见一个身着玄色暗纹锦袍的少年安静地坐在那里。他身姿挺拔,犹如苍松般坚毅,面容俊朗不凡,神色平静之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仿佛周围的热闹喧嚣,都与他毫无关系,他独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不是说王老侯爷的宝贝孙子也在我们班吗?”一个看起来消息颇为灵通、穿着讲究的男生,将头探进来问道。
双丫髻少女皱了皱小巧的鼻子,带着点惋惜:“王景行?我早上好像瞥见他在隔壁二班。听说是昨天报到时出了点小意外……”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神秘,“好像是洛老师临时要了某个人,王景行来得稍晚一步,我们班名额已经满了,只能去二班了。”
“不是吧?那人什么来头?”壮硕男生张大了嘴,满脸的不可思议,声音都忘了压低。
叶南烛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意猛地从脖子根窜上耳尖,脸颊火辣辣的。他们口中那个让王景行“让位”的神秘人物,好像,大概,说的就是他自己?
就在这议论纷纷、暗流涌动的时刻——
嗒,嗒。
清脆、稳定,带着某种奇特韵律的脚步声,从教室前门传来。仿佛深秋清晨的第一缕寒霜骤然降临。
一股无形的、清冽的气息随着那脚步声无声无息地漫溢开来,瞬间覆盖了整个喧闹的空间。
前一秒还如同沸水般的议论声,像是被泼进了极北的冰湖,“唰”地一下,消失得干干净净。
绝对的寂静,如同透明的玻璃罩子,将整个甲级一班严严实实地扣住了。空气都仿佛凝固,只剩下窗外神木枝叶被微风拂过的细微沙沙声,此刻听来却格外清晰。
洛念秋走了进来。
她步伐稳定,没有丝毫迟滞,月白色的裙裾随着她的动作划出冷冽的弧线。晨光勾勒着她一丝不苟的发髻和霜玉般清冷无波的侧脸。那双眼睛,沉静得如同封冻了千万年的深潭,平静地扫过下方,那双寒潭般的眸子没有任何波澜,却带着一种天然的上位者威仪,让人不敢直视。
被她目光触及的学生,无论是兴奋的、好奇的、还是带着一丝傲气的,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飞快地、近乎无声地缩回自己的座位,腰背瞬间挺得笔直,眼观鼻,鼻观心。
叶南烛也赶紧坐好,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在洛老师那平静无波的目光扫过自己时,他感觉心脏都漏跳了一拍,连忙垂下眼睑。
那道目光并未在他身上多做停留,随即移开,仿佛只是确认人员到齐。
洛念秋走到讲台中央,站定。她的存在本身就散发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冽气息。
“都到了?”她的声音响起,清冽如初春融化的冰溪撞击山石,不高,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
“在今后三年,我会是你们的导师。”
“我姓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