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般倾泻在风俞族圣坛东侧的独栋木屋上。这栋两层高的屋子掩映在几株百年湛青树下,此刻花期已过,浓密的树影在夜风中沙沙作响,为夜色平添几分诡谲。
禾蕖独坐在二楼书房内,一盏青铜灯静静燃烧着,火苗在她琥珀色的瞳孔中跳动着。她面前摊开着三卷竹简,指尖正划过其中一卷上褪色的字迹。
“《潮汐天枢志》记载,泽沛最后一次现身,是在北境海底的鲛人宫殿……”她轻声自语,眉头微蹙道:“这与段鸿所言倒是吻合。”
窗外突然传来“咔”的一声轻响,似乎是树枝断裂的声音。
禾蕖的手指顿住,目光依旧停留在竹简上,但全身的肌肉已经悄然绷紧。她状似无意地将左手移向桌下暗格,指尖触到了冰凉的短剑。
“来得比预计的早。”她在心中冷笑。
又一声轻响从屋顶传来,这次更加清晰,是瓦片被轻轻踩动的声响。
木屋外三十步远的古树上,段鸿静立在粗壮的枝干间,白金华服在月色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他的瞳孔微微收缩,清晰地看到三个黑影正从不同方向接近木屋。
“屋顶一人,后窗一人,前门还有一人接应。”
他低声自语,腰间长剑的剑柄被他握紧了几分,“赤枭倒是舍得下本钱,连贴身暗卫都派出来了。”
他本可以立即出手,但想起禾蕖的嘱咐:
“除非我性命攸关,否则绝不可暴露实力。”
段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保持静止,但全身每一寸肌肉都如弓弦般绷紧,随时准备射出。
“大人应该能应付……”他喃喃道,声音里却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
屋内,禾蕖已经吹灭了灯火。
黑暗瞬间笼罩书房,但她的眼睛很快适应。
五感在夜色中变得更加敏锐,屋顶的脚步声很轻,但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横梁上,后窗的刺客呼吸绵长,显然是个中高手,前门那人则完全无声,想必是三人中最危险的。
“既然要演,就得演得像样些。”
她勾起嘴角,故意将桌上的茶杯碰倒。
“啪!”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几乎同时,屋顶的瓦片轰然碎裂!一道黑影如鹰隼般直扑而下,手中短刀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
禾蕖“惊慌”地向后翻滚,动作看似狼狈,实则精准躲了过去。
她的后背撞上了书架,几卷竹简和书籍“哗啦啦”地砸落在地。
“有刺客!”
她高声喊道,声音中配合着带着惊恐与慌乱。
门外传来木头断裂的巨响,另外两名刺客破门而入。三把短刀从不同角度袭来,刀锋割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声。
禾蕖“手忙脚乱”地抓起矮凳砸向其中一人,趁对方闪避时,故意让另一人的刀锋擦过手臂。鲜血顿时染红了素白的衣袖,但她眉头都没皱一下。
“救命!有刺客!”她继续高声呼救,同时踉跄着向壁炉退去。
领头的刺客冷笑一声:“你喊多大的声音也没用,这附近的人早被我们支开了。”
禾蕖的背抵上了冰冷的石砌壁炉。就在三名刺客同时扑来的瞬间,她的手指在砖缝中某处用力一按。
“咔嚓!”
隐藏在墙壁中的机关骤然触发,三支淬毒的短箭从不同角度激射而出!
“啊!”
一名刺客肩头中箭被射穿,踉跄着后退。另一人堪堪避过,但箭矢擦破了他的面巾,露出一张狰狞的脸,此人正是林赤枭的贴身护卫统领!
“是机关!撤!”那暴露面容的人当机立断,一把扶住受伤的同伴。
禾蕖“慌乱”中抓起桌上的青铜烛台,用尽全力掷出。“砰”的一声闷响,烛台正中第三名刺客的额头,鲜血顿时顺着他的眉骨流下。
三名刺客退出门外,迅速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禾蕖这才“脱力”般靠在墙边,捂着流血的手臂大口喘息。她的目光却冷静如冰,透过破碎的窗户望向刺客逃离的方向。
木屋外,段鸿几乎无声地从树梢跳下,悄悄紧跟上三名刺客。
穿过密林,越过这条湍急的河流,刺客们最终来到林赤枭居所后的一间隐蔽石室。段鸿轻盈地跃上屋顶,揭开一片瓦,室内的对话清晰可闻。
“废物!”
林赤枭的怒吼震得油灯都在摇晃,“你们三个人居然杀不了一个?养你们有什么用!?”
先前露了脸的刺客单膝跪地,额头渗出丝丝冷汗:“大人,她屋内有机关,而且……”他迟疑了一下,“她的反应不像普通人啊。”
“你什么意思?”林赤枭眯起眼睛。
受伤的刺客咬牙道:“属下觉得,她好像早就知道我们会来。”
林赤枭猛地拍案而起,案几上的茶具“哗啦“跳起。
“明日继位大典,她必须死!”
猩红的袖袍在灯光下如血般刺目,“若是让她当上族长,我们多年的谋划就全完了!”
“属下明白。属下已经安排好了明日的“意外”。”
段鸿眼中寒光一闪,悄无声息地合上瓦片。
次日清晨,整个风俞族都沸腾了。
“听说了吗?昨夜有刺客袭击圣女!”
“据说圣女一人击退了三名高手呢!”
“圣女她,果然有风俞神庇佑!”
流言如同野火般在族人中蔓延。当禾蕖出现在圣坛前时,所有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有敬畏,有钦佩,也有复杂的审视。
松岩长老第一个迎上来,灰白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圣女无恙?”
“皮外伤而已。”禾蕖淡然道,目光扫过不远处面色阴沉的林赤枭,“不影响今日大典。”
霜叶长老若有所思地抚摸着翡翠扳指:“刺客可留下什么线索?”
禾蕖微微一笑,故意提高声音:“月色太暗,没看清脸。不过……”她停顿一下,“其中一人似乎受了箭伤,另一人额头应该留有淤青。”
林赤枭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站在人群边缘的“九霄”正与几位族老低声交谈。他抬头与禾蕖目光短暂相接,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禾蕖知道,这场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