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舟也不着急走,命人搬了张椅子,坐到了沈语凝旁边。
不仅如此,他还自顾自地端起了桌上沈语凝刚刚喝过的茶盏,轻轻抿了起来。
清香入口,暖人心脾,和她的人一样,算是上等好茶。
“那是我的杯子!”她道。
“本将知道!”他答。
仿佛她的一切都是他的,他使用她的任何东西,都理所应当。
须臾,裴砚舟本来想直奔正题,马上提及退亲之事,却在看到沈语凝那额头上微微沁出的汗水,忽而生出来一些恻隐之心。
“沈语凝,你就这么想嫁我?”
他盯着她那绝美的侧颜和纤细的身体,倒有些好奇她为何如此执着。
“是的,我想。”
至少曾经是的。
她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想要嫁给自己的未婚夫,很丢人吗?”
从小到大,沈语凝就被家里灌输这样的思想:
‘裴家对沈家有恩,沈家做什么都报答不了武安侯当年的恩情!’
‘裴家儿郎光风霁月,从不流连烟花柳巷,只知道保家卫国,是个值得托付的郎君!’
“谁家姑娘要嫁进了裴家,那就有福气了。”
少时,沈语凝虽未曾与裴砚舟碰过面,但他给她的形象一直是正面和伟岸的。
少年将军,武功高强,又爱民如子,谁不敬仰?
后来,皇上下旨,他成了她的未婚夫。
她虽愿意,却也懵懂,直到发生了那件事情……
从此,裴砚舟便彻底住到了她的心里,只可惜,他是不会知晓的。
桃花眼里氤氲出一些湿意,又被她倔强地拭去。
“我没说丢人,我只是……”
裴砚舟吞吞吐吐,“我只是今天我去见了圣上!”
他咬牙将话说了出来:“皇上说必须由你亲自去求,他才会下退婚书。所以,你可不可以……?”
“不可以!”
沈语凝斩钉截铁,“既然主动权在我手里,我凭什么要成全你和一个插足者?”
“沈语凝,你……”裴砚舟气极,“为何你这么不讲道理?”
“我如何不讲道理?”她走近一步,桀骜地笑了起来,“我有媒有聘、有理有据,嫁给裴将军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荒唐!”裴砚舟怒道:“沈语凝,你明明知道我对烟儿情深义重,明明知道我根本不喜欢你,为何还要死死不放?”
“语凝,强扭的瓜…不甜!”
“苦瓜也是瓜!”
她云淡风轻,笑容明媚:“我喜欢了多年的男人,凭什么拱手让给别人?”
多情的桃花眼,深深望了裴砚舟一眼,直把他看得满脸通红。
“沈语凝,你……”
你这妖精!
她怎会如此霸道和强势?
一个女儿家,还未出阁,动不动就将喜欢挂在嘴边,简直…太大胆了。
裴砚舟如是想着,立在一旁的沈语凝,却忽然走向了他。
一步一步,直到将他逼到了凉亭的拐角处。
裴砚舟心跳如擂鼓,他喉咙发干,忍不住咬了咬嘴唇:
“沈语凝,你要干嘛?你想怎样?我是你的上级!”
他的呼吸,重了。
情不自禁喘了起来。
这个女人,她要吻我吗?
我要不要用力推开她?
我推开她后,会伤她自尊心吗?她会不会哭?
沈语凝停下步子,没再继续。
看似一直是进攻的状态,其实早已心凉一片。
这段感情,也许是时候要放下了。
刚刚如此那般,也不过是为了试探他而已。
裴砚舟心跳一直在加速,“沈语凝,你离我远些。”
“如果你不同意退亲,营医的位置,我就准备换给别人了。”
“沈语凝,听见没?不许再靠近我了。”
他呼吸不匀,口干舌燥。
这个女人离他如此之近,还用手扼着他的手腕,让他挣脱不开。
这个……狐狸精!
“就这么讨厌我?”
沈语凝嘴角勾起讥诮,一张脸显得更加魅惑了。
“裴将军是要用职务来压我吗?这算是军令吗?”
“算。”裴砚舟小声回了一句,声音不知不觉哑了。
哑成一片,灼得怕人。
他觉得肯定是天热所致。
“你这样拘着我,我的心又在别人身上,这又是何苦?”裴砚舟劝道。
“可是我并不觉得苦啊!”沈语凝又笑。
美丽的眼睛微微一弯,一字一句地解释:
“能拘着自己心爱的男人,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啊。”
“举案齐眉、耳鬓厮磨、相濡以沫……”
“沈语凝,你…不懂矜持!”
裴砚舟说着说着,俊脸再次泛红。
耳鬓厮磨?她岂能…张口就来?
今天她已经肆无忌惮地说了两次喜欢自己,而且还用了“心爱”二字,太过直白了!
太…羞涩了。
裴砚舟仰起头,高声道:“我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不必如此执着。”
他转过身,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
愉悦的心情,连带着他微微蜷起的手指,都轻轻颤了起来。
自从他要跟她退亲,她是越来越放肆了。
这只霸道的小狐狸!
“或者要让我同意也行。”沈语凝忽然换了口风。
“什么?”
“你换个人选!只要不是楚如烟,任何人,我都可以成全你。”
“无理取闹!”裴砚舟急道:“沈语凝,你是不想退亲,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
“也可以这么理解。”她大方承认,依然风轻云淡。
“你——”
裴砚舟本还想继续争吵,但每每与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对视,就会自觉败下阵来。
他语气放缓了:
“沈语凝,世家公子那么多,你何苦对我死死不放?”
“你如果同意退亲,我也可以给你引荐其他公子……”
沈语凝眼底升起锐意,“怎么办?可惜我只喜欢裴将军一个人呢,不可以吗?”
裴砚舟:“你……”
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她真是又坏又美,好生张扬。
“我想知道你喜欢我的原因!”他的虚荣心达到了顶峰,“其实我也就一个普通人……”
“告诉你答案也行!”
“今天下午末时三刻,你去月泉寺,我就告诉你,如何?”
她松开了他的手,半点没留恋。
裴砚舟手停在半空中,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连他自己都好奇,明明他的身手远在她之上,为何每次都能被她轻易禁锢住呢?
难道是自己的武功退步了?
“一言为定!末时不见不散!”
裴砚舟说完便匆匆离去,表情依然桀骜。
只有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才咧开一嘴白牙,笑了一声。
也许连他自己都忘了,明明是过来退亲的,怎么变成一场幽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