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尚早,景舒与离清先找了家客栈住下来,待晚上再行动。
客房中,景舒闲来无事,便倚在床边,细细想着离清刚刚的话。
月光可以净化魔性……
她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噩梦,那个可怕的女人也曾说过,她讨厌月光……
离清说那只是一个梦而已,他既这么说了,想来也不会有错。
可是为什么,这个梦如此真实,又如此顺理成章的连接着现实。
想到这里,她觉得思绪有些紊乱。
“还是想想当下的事吧。”
景舒又想到了月娘娘的事,她一定就是韶光吧,千年来再无月光,她可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吗?若是这样,为何也迟迟不见魔族兽族攻破东夷?
千头万绪都在景舒脑中打成死结,无论她如何去想,都想不通。
……
“阿景,我们该出发了。”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景舒终于听到了敲门声。
“来了。”
景舒跳下床,整理好衣衫,打开了房门。
“我们此时便出发吗?”
“嗯,天已经黑了,若要去见月娘娘,我们还需得走上一段稍远的路。”
“你已经知道月娘娘在哪里了?”
“这并不难猜,倘若月娘娘是韶光,她自然是在结界附近。”
“也对。”
景舒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我们先去看看吧。”
待景舒关上门,二人便朝楼下走去。
虽然一早便知道东夷的夜晚是没有月亮的,可是景舒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门外漆黑如墨,此刻的客栈大门似一张深渊巨口随时准备吞噬来者。
“二位客官,可是要外出?”
掌柜见二人正欲踏出门槛,急忙过来阻止,
“二位有所不知,在夜之城,晚上是不可以外出的,路上可能会遇到可怕的东西……”
“多谢掌柜提醒,我们是知道的。”
景舒礼貌地道了谢。
“那你们这是……”
“您不必担心我们。”
“哎,这样的话,二位可要多加小心。若是遇到了猛兽……小的是不会开门的,还请你们谅解,我不能堵上店里几十口人的性命。”
掌柜叹了口气,拱手施了礼。
离清未作出回应,负手走出客栈,立刻就被黑暗所淹没了。
景舒只得微微颔首,后急忙追随离清而去。
刚走出门,景舒便听到了大门关闭,及加上道道门闩的声音。
…….
夜晚的东夷城静悄悄的,就连街上的猫儿狗儿此刻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你可是不喜与东夷的百姓说话?”
自从来了东夷城,离清便很少说话,尤其是近来几次,每每有人搭话,他都是一言不发。
“不喜。”
离清点点头。
“这是为何?”
景舒表示不解,认识离清多年,她从不觉得他是习惯沉默的人。
“我本就不喜与旁人说话,一直如此。”
“唉?可是多年来我从未发现你是这样的人。”
“那是因为阿景还不够了解我。”
离清轻笑了一声。
他说的对,于景舒而言,他心境如水,无论是何事,都如浮光掠影,蜻蜓点水,激不起波澜,也无法留在他心间。
景舒从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可是谁又能知道神在想些什么呢?谁又能去了解神的心思呢,她暗暗嘲笑自己的想法。
眼前一片漆黑,加之景舒此时有些走神,自然未注意到脚下,忽然不知道是踩到了何物,她一时脚底不稳,向前扑去。
情急之下,她一把抓住了离清的衣袖,但却依旧无法稳住自己。
“啊。”
景舒心想不好,自己这次定是要摔倒了。
预料之中的痛感并未如约而至,景舒只觉一只手臂轻轻揽住她腰间,而她也顺势倚靠在这人的身侧,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一股香气袭来,如同初春的日光融化了山顶的残雪,并入林间泉水,清冷、干净,自然而然地流淌进别人的心里。
“可是天太黑了,阿景看不清脚下的路。”
离清并未松开手臂,而是轻抬右手,一支明亮的提灯瞬间出现。
只见他手执长杆,灯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五官精致立体,宛如画中人,温润如玉,相貌无双。
“阿景可站稳了?”
离清轻笑着开口,景舒才发现自己正倚靠在他怀中。
她慌忙起身,只觉脸颊滚烫。
“抱歉,东夷城的夜太黑了,我一时疏忽了……”
“无妨。”
离清执灯继续前行,只是脚步慢了许多。
景舒深吸一口气,稍稍整理心情,跟上了身边人的步伐。
就这样,二人又走了一段路,在东夷城北郊的一片树林前,离清忽然停了下来,手中提灯慢慢幻化成细碎光点,四周瞬间暗下来。
“怎么了?”景舒问道。
“使用法术恐怕会惊动了韶光,现下,我还不知她是否愿意见我们。”
跟随着离清走了不足百步,景舒便看到了令她震惊不已,永生无法忘怀的画面。
郁郁葱葱,枝繁叶茂的丛林前方,竟是一片荒芜。
贫瘠荒凉、寸草不生的旷野,残忍血腥,衰败又阴暗。焦黑的巨型岩石点缀着刺目的火光,地面上流淌着还未干涸的殷红血液,浑浊的空气弥漫着滚滚硝烟……一切都如同无数洪水猛兽直挺挺的刺入景舒眼中,仅是多望一眼,都如瞬间跌入了无间地狱一般。
而这一切都如同一张残酷的背景画,照亮前方的生机盎然,并与之融为一体,显得无比讽刺。
“韶光。”
随着离清的目光,景舒看到结界前的古树下,一女子背对他们,依偎在树旁,只见她一袭白衣,长发散落在背后,又铺满身后的草坪。似是未听到离清的声音,过了许久,她依旧纹丝不动,如同雕塑一般。
她还……活着吗?
景舒心中不禁发问,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更是无法想象能有人在这里度过千年。
“有人在叫我吗?”
轻柔的声音终是传来。
“韶光……是我的名字啊,好像……许久都未有人如此叫过我了。”
“她的魂魄很虚弱。”
“可是受伤了?”
“不,心死则神灭,我在她身上,看不到生的意念了。”
离清皱了皱眉。
“韶光,你可知,东夷城的月光消失了。”
他继续对不远处的女子说道。
“消失了吗?没有办法了,我再也无法,让月亮升起了。”
她的声音充斥着消沉与绝望,
“我无法……快乐起来了。”
炸裂声随即响起,淹没了她的声音,热浪从结界的另一侧呼啸而来,滚烫的风夹杂着点点火星肆意刮过她的脸颊,吹起她的长发。
她始终一动不动。
她为何会变成这样,天人本应居瑶台银阙,着鸿衣羽裳,离世异俗,逍遥自在。可眼前的女子,在她的心中眼中,似乎仅剩一览无余的贫瘠。
此情此景,让景舒的心隐隐作痛。
“阿景小心,魔族要来了。”
景舒还未缓过神来,离清却忽然向前一步,将她护在身后。
“魔族来袭了?那这结界可抵挡得住。”
“自然不能。”
结界要被破了吗?一瞬间,景舒看到成千上万的魔族由四面八方朝结界的一处集结而来,那里,正是结界的缺口。
“数量太多了,倘若结界被破,你可以抵挡得住魔族吗?”
“可以,只是……”
离清朝韶光的方向看了一眼。
“若是结界破了,她恐怕…..”
“何意?”
“我能感受到,韶光已将自己的神力全部注入了结界之中,若是结界被破,只需一瞬,她便会灰飞烟灭。”
景舒的心猛的一抽,原来韶光早已将自己的神魂与结界相连,结界破除她便神灭,她在用自己生命抵挡异族。
她本不必这样做,无法抵御异族,大可去仙族请其他仙君前来。
景舒又想到了离清的话,她早已没有的活着的意念,所以,这就是她活着的,最后的意义吗?可是她为何会如此?
“没有办法了吗?”
眼看魔族奔涌而来,景舒焦急地问道。
“我能抵挡魔族入侵东夷,却无法强行保住结界。”
离清摇了摇头。
景舒深知她做不了什么,救不了韶光,也帮不了离清,说到底,她仅是一个凡人而已,唯一能做的,便是闭上眼睛躲在离清的身后,少为他添些麻烦。
过了许久,结界碎裂的声音没有传来。
“那是谁?”
听到离清的疑问,景舒睁开了紧闭的双眼,朝结界的缺口处看去。
在结界的另一侧,一个身影矗立在缺口处,他手执长剑,独自抵御千军万马。
魔族一众嘶吼着冲向他,似是一瞬间便要将他撕碎。
“那个人,他在干什么?这样会死的!”景舒惊呼道。
“原来,这便是魔族兽族迟迟无法攻破东夷的缘由。”
未作出回应,离清看着眼前少年,若有所思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