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的想法实在是宋元霜万万没想到的。
她根本想也没想的就道:“阿姐从未想过和他做夫妻。”
怎么可能会有那种想法,如今她每一天的想法都是好好的和朝朝活着回到渔阳。
“朝朝为什么会这么说?”才六岁的孩童,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朝朝听到宋元霜毫不犹豫的拒绝,怯怯道:“婆子们之前闲聊时,我听见的,阿苗被欺负了,红着眼回来的。”
“她们说阿苗要找丈夫了。”
朝朝在黑暗中看到了宋元霜紧皱的眉,一下察觉到什么:“我没有听全部,因为我躲在那儿,她们都不知道。”
“我不说了,阿姐。”
“你不要生气。”
宋元霜的心倏然颤了颤,搂着朝朝的身子,轻轻的抱着她,“阿姐没有生气。”
只能说,因为宋父的漠视,才会导致朝朝的性子变成这样内敛的模样,她平时几乎很少出现在人前,总会安静的找到一处角落待着。
而又因为宋父病重,她又失忆,疏于管理的家宅,婆子们的闲言碎语,被躲起来的朝朝听到,也再正常不过。
“阿姐只想跟朝朝在一起。”
“看着朝朝长大,一直陪着朝朝。”
朝朝的嘴畔不自觉的弯了弯,稚言稚语:“我也要一直陪着阿姐,永远不分开。”
宋元霜轻轻扶着她的背,说不出的温柔:“那朝朝要好好地,不能再生病了,阿姐会担心。”
“谢将军...”她轻轻的说,“没有欺负阿姐,是阿姐之前做错了些事,所以谢将军让阿姐做些事情补偿。”
“朝朝知道的,做错了事,是要赔礼道歉的,对不对。”
朝朝点头,眼睛已经闭上,喃喃道:“朝朝也能道歉的。”
宋元霜轻声道:“可是错误是姐姐造成的,朝朝没有做错什么,乖乖的睡吧。”
次日,一切又归于平静。
起码面上谢靖的态度就像是之前那般冷淡,要不是手腕还隐隐作痛,宋元霜或许都会以为都是错觉。
他没有拽着她的手让她亲自扒开他的衣服,也没有用手指戳在她肩胛处......
马车被黑甲军护卫在中央,而谢靖坐在马上走在了最前方,连一个眼风都没有朝她们看来。
并不平整的山路,哪怕是特制了马车坐垫,也把宋元霜和朝朝颠的什么都做不了。
虽然这些天已经无数次的经历这样的感觉,可还是让人有些难以忍受。
她打开马车的车窗,打算掀起一角透气。
姜维永却忽而伸手拦下了她的动作,语气凝重而低沉:“夫人,关窗俯身。”
宋元霜愣了下,这话她很熟悉。
之前在遇到山匪时,赵叔也曾这样在车窗边说过。
她的脸色倏然变的极白,手指颤了颤,把帘子放下,又把窗户关上,然后搂住了朝朝的身子,趴在了坐垫上。
“阿姐...”
朝朝亦如上一次那般乖巧,可是宋元霜还是能够感觉到她身子在颤抖。
显然,朝朝也想起了那山匪的事。
“朝朝莫怕,不会有事的,有谢将军在。”宋元霜的苍白着脸低声安抚着朝朝,话语是安慰朝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耳畔间一时间好似只能听到马车轱辘压在地上的声音和那沉沉的马蹄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中,怒吼厮杀声、长刀划破肉体的声音、还有射在马车车壁上那闷闷的箭矢声都如疾风般袭来。
一切就像是回到了被山匪袭击的那天。
剧烈摇晃的马车,盘旋嘶鸣的马,身子东倒西歪的在马车里撞来撞去,她紧紧的抱着朝朝,什么都顾不得。
呼吸急促,身体颤动,就像是噩梦再一次袭来。
谢靖的声音隐隐约约的在说些什么,她听不清,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狂跳着,随时有一种濒临死亡的错觉。
才过了几天,为什么还会遇上山匪,她真的能够平安回到渔阳吗?
各种不安的想法充斥在脑子里。
维持着这个僵硬的动作又过了许久,马车的车门被打开,一双宽大的手撩开了车帘。
宋元霜怔怔的抬起脸。
所有的注意力全部被面前的人占据。
伴随着车帘被撩起的,那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掀开帘子的人露出了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是谢靖。
男人黑色的轻甲还有手里的刀鞘上都是腥浓的血液,原本冷淡的没有变化的眉眼在瞧见她后,微微一皱:“已经没事了。”
“都死了。”
“哭什么。”
柔美艳丽的面庞如今又是被吓得发白,黑眸颤动,眼泪几乎化作一道长线从眼眶落下。
自从再遇后,宋元霜已经在他面前落泪了好几次。
她胆子变小了许多,以往哪怕见了血,最多也就是白了白脸,从未像是现在这般,总是无声垂泪。
像是被山间骤雨打的马上就要零落的花枝,随时就要折了去似的。
宋元霜只觉得浑身像是脱了力般快稳不住身子,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最后的力气,抓住了谢靖的手臂。
谢靖手臂在空中一滞。
晶莹的泪顺着脸颊落在了他的手背上,温温热热的,带着会被灼烧的热感。
“多谢您,又一次救了我们。”女人再次抬起了脸,只是这次,虽然还在落泪,可唇瓣却是勾着笑的。
那双婆娑的泪眼,如今盛了感激,也盛了庆幸,还有后怕。
谢靖沉默着,却看她说完这句,忽而失去了所有力气似的,骤然不稳的倒下。手掌立刻扶住了她的手臂,让她靠在了马车车壁上。
“阿姐!”一直伏在马车底的朝朝也着急的喊了出来。
宋元霜回过神,朝着朝朝和扶着她的谢靖道:“只是没有力气了。”
手指还因为过分紧张而痉挛,她抱歉的对谢靖说:“是我太没用,太害怕了。”
因为想起了上次濒临死亡的感觉,所以反应更加应激。
谢靖深黑如潭水的眸闪过复杂的情绪,最终却没说出什么刻薄的话,只是在放下车帘前道:“无事了,莫怕,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