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被晨曦划开千万道裂口,片缕金光照射到了正在巢中梳理被露水润湿羽毛的翠鸟身上。
倏忽地一声清脆的啼鸣唤醒了这一片绿林。展翼的翠鸟穿过云雾,掠过若溪坑来到一处边上矗立着巨石的竹林中,继续低头梳理羽毛,不再捕食,像是在专心等待什么似的。
巨石上赫然三个大字“竹溪村”,不知是晨雾的影响还是怎么,若是盯着看这巨石上普普通通的字竟能感到丝丝寒意传来,让人费解。
竹溪村有大片竹林,长势极盛,苍翠葱荣。虽然只是普通的绿竹,却根根劲拔,无一颓萎之貌。村里人都很爱护这些竹林,伐竹取笋都需要经过护竹人同意,村里家家都有用竹子打的东西,更是不缺好篾匠。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村子里来了个乞丐一般浑身破烂的家伙,披头散发的在村子里游荡,怀里抱了把剑,剑鞘像是用竹子做的,好在他不曾惹是生非,善良的村民也经常让自家孩子送给他一些饭菜。
于是就有胆大的孩子问能不能看看他的剑,他把剑扔给了那个孩子,其它孩子也一哄而上,想摸摸这剑,可是他们却死活没把剑拔出鞘。
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囡囡问他:“你会武功吗?”他不屑的笑笑,扣了扣屁股,又指了指那把剑对那些孩子说:“剑客”。
孩子们半信半疑,那个领头的孩子把剑还给剑客,说:“那为什么你穿的破破烂烂的,像乞丐一样呢?我听爹说剑客都可厉害了,会好多武功,才不像你一样呢!”
“对,像个臭要饭的”一旁的小胖子起哄到。“小胖子,你懂个球!家里大人没教你怎么好好说话是吧?”
有些恼火的他站起来用刚扣完屁股的手狠狠揪了揪小胖的脸蛋,完全不在意小胖子疼的呲牙咧嘴又一脸嫌弃的表情,挎着剑着朝竹林走去。
又过了几日,里长和村里的人们商量了一件事,那个剑客因为想要当护竹人找上了里长,里长询问村里人意见,大家仅仅是有些惊讶,但都同意了这件事。虽然说有护竹人,但一直以来这片竹林都是大家一同看护,和护竹人没什么区别,多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
很快那个剑客就住进了竹林里的小屋,村里的孩子都喜欢找这没什么架子的剑客玩,还起哄叫他臭剑客,剑客很无奈,只能接受,臭剑客也是剑客。
他们一起在竹溪边烤鱼烤竹笋,运气好还能抓到竹鸡。剑客手艺很不错,有了一大群跟屁虫,他很喜欢怂恿几个胆大的小屁孩从家里偷酒来换他的烤鱼,尤其是那个说他像臭要饭的小胖子因为三天两头偷他爹的酒被吊起来打。
他爹是真不心疼儿子这一身膘,那用竹鞭的气势好似秋风扫落叶一般,把小胖子抽的如同木头陀螺一般旋转。哭天撼地的声音让街坊四邻以为老于家改行杀猪了呢。
“哎,我说老于你这儿子是怎么了,犯不上这么打孩子啊。”大家伙实在看不下去,主要是听不下去,纷纷上门开口劝导。“这臭小子偷了老子五回酒了,问他还死不承认,说是老子喝多了做梦!老子今天非抽死他不可。”
“嗨,我以为什么大事呢,不就是几壶酒嘛,我买给你还不行吗,别抽小胖了”。隔壁王叔仗义直言。于老爹恨恨道:“那可是竹叶青啊“。众人闻言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一致觉得还是抽少了,转速不够让小胖长记性。
此地竹溪里的鱼是特有的,别地找不到,这种鱼鳞片坚密但是刺少肉嫩,处置得当,风味极佳。说起这个就不得不提竹林边上的小酒家~~竹里馆,店虽不大,却是有着几道能馋死人的野味硬菜,有着醇厚甘冽的招牌老酒竹叶青。
村子里的酒鬼老饕们一有了点闲钱就跑来打打牙祭,让自己的五脏庙里的馋虫安分几天。也有没钱赊着也要来喝酒的,连穷的兜里半颗子都不剩来了闻闻酒香也是美的。
这竹里馆不仅菜好酒香,还有一样往来食客都称竹里馆首绝,比酒辣,比菜硬,比竹溪美,竹里馆老板娘是也。大名竹青,活脱脱一条美人蛇,容貌姣好,可脾气是数一数二的怪,没人敢惹。
惹到这条竹叶青,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不能来吃肉喝酒还是小事。竹叶青蛇毒要命,老板娘手段也不在其下。
之前有来打尖的过往商客,就有不开眼的贪图老板娘美色动手动脚,还有那骂骂咧咧赶走老主顾,要包场装大爷最后吃白食的恶霸无赖。老板娘客客气气先招待,可出了竹溪村这帮人在路上就不见了,也不知是老虎吃了还是蟒蛇咬了。通通不见了人影。
一回两回村里人心里也清楚了,八成跟老板娘脱不开关系,暗自对老板娘也怕了几分。可没一个说因为这些捕风捉影的传闻不去竹里馆打牙祭的。开什么玩笑,这群人就是走在路上被老虎吃了蟒蛇咬了掉进山崖那也是活该,跟竹里馆首绝老板娘能有什么关系?!
噼啪,树枝在火堆里爆燃发出声响,窜起的火舌舔舐着已经烤的焦黄的竹鸡,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剑客翘着腿躺在旁边,嘴边叼着狗尾草,眼睛却瞟着那个蹲在不远处草丛的呆小鬼。
他已经能听到那小鬼头咽口水的声音了,看着那竹鸡越来越焦黄,烤出滴滴油掉进火堆发出嗤嗤的声音。不禁暗笑这傻小子怎么这么楞,非得蹲在那喂蚊子,肉没吃到口,先让蚊子混了个血饱。
剑客看那竹鸡已经到了最好卖相,不能再等。就取下来一边大快朵颐一边问:“小子,真不吃我烤的竹鸡?又不让你掏钱,怕个球?我这秘制烤竹鸡你就是上竹里馆找老板娘她也做不出来,真不识货!
“答应你的十只竹鸡我只抓到了四只,我现在吃你定会反悔不教我这烤制的秘诀。”
“我是那不讲信用的人吗?!小子你也太没有诚意了,既然要学我怎么也算你半个师傅,师傅还能骗徒弟?”
只见这小子换了个上风口草丛坐着,一声没再吭。
剑客斜躺着吃的满嘴流油,还不满足。一边又问:“小子,这吃肉没酒可真不是爽快事。竹鸡那么难抓,你要是给我弄来竹叶青喝,不用多,只一壶,我立马教你这烤制的秘诀怎么样?”
这喂了好一会蚊子的傻小子看了看吃饱的剑客,笑了笑站起来背起一边的竹篓走远了。剑客看着他的背影吃完最后一口,意犹未尽的砸了咂嘴。
已经暮色的天光里篝火跳着暖色的火苗,去梦会周公的剑客身边倏忽闪过一道淡淡碧色。
“娘,姐姐,我回来了!”只见这背着竹篓的少年满心欢喜的走进一户竹楼人家,院里一个妇人和少女正努力的借着最后一点天光缝补衣物。
少女见了弟弟满心欢喜,立刻放下手的活跑到弟弟身边帮他放下背篓。少女一边帮少年拍去身上的浮灰一边傻乎乎的冲着弟弟乐。
少年一边开心的让姐姐看背篓的收货一边说:”娘,不是才买了灯油吗,你怎么还舍不得用啊!”“娘没舍不得啊,不是看这天才刚刚黑吗。穗儿你去生火,一看你弟弟就捕到好东西了。娘马上给你们做饭。”
“娘您和姐姐歇着就好,我来做饭。你们忙了一天了。”“一起做!一起做!”少女开心的嚷着。
“我和姐姐去做饭。娘您快去休息吧。”妇人欣慰的看着少年忙碌的声影,刚刚点着的油灯映着她的影子,晕出温暖慈祥的气息充满了这小小的一户竹楼。
灶火很快旺了起来,坐在一边的少年看着姐姐脸上溢出满满的笑容心里满是爱怜。“谷子,穗儿,饭好了吗。”
“娘,马上好”。您先吃这个刚蒸的竹笋,可香了!娘不饿,你和姐姐先吃。“娘先吃!娘先吃!“好,娘先吃”。“弟弟吃,弟弟吃”。
何谷顺从的先吃一块,对着姐姐绽放的纯净无暇的笑靥,何谷心里暗下决心得加紧把钱攒够,好带姐姐去城里的医馆。可是光是靠自己打野味和母亲接缝补绣活也实在是太慢了。饭后的何谷站在自家院子里看向远处的山脉有了决断,脸庞上闪过一丝坚定之色。
浮波山脉~也许是山脉起伏连绵故此得名,其中虎兽草药无穷,传闻还有珍稀异种。但人们也只听个乐,就算真有也是深山里的事,没点本事的人想都不要想。
村民平时的活动范围也只是周边几座山崖罢了,其中有一座因为山上一处崖壁极似鹰嘴而被村民叫做鹰嘴山。鹰嘴山一面朝向村庄,另一边则是深崖峭壁,越过这座山也就去往了山脉深处,可以说是山脉大门。鹰嘴山上草药种类繁多,百年年份以上的如果运气够好一样可以找到。
何谷打起了草药的主意,只要他运气够好,不要多,只需一株半百年份的草药带姐姐去城中寻医的诊金加上其他花费也能绰绰有余。
就算运气没那么好,深处虽然不敢去,但带足干粮和必备用品的何谷也已决心在鹰嘴山碰碰运气,不找到草药绝不罢休。第二天一早母亲和姐姐还在睡梦中,何谷便留下字条整装出发了。
凌晨山间雾霭漂浮,少年目的明确,很快便爬上了山,途中也找到不少有用的草药,心仪草药如料想的一样没那么容易找到,这才刚上山,还早。
可接下来一连过了两日一点百年草药踪迹都没有发现的何谷改变了方向,鹰嘴崖后面接近悬崖的地方应该会一些发现。只是鹰嘴处有太多野兽出没,风险系数太高,得小心一些,谨慎行动。
一路向前,很快何谷见到了鹰嘴,岩石耸立,峥嵘各异。最大的一块神似张开的鹰嘴,鹰嘴下的天然洞穴实在适合猛兽搭窝生崽,何谷没有一探究竟的打算。
开玩笑,荒山野岭的,真碰上了什么难对付也跑不了的野兽,死都没有个全尸,小命要紧。爬上鹰头打算歇息一会吃点干粮野果的何谷,做梦也没想到刚喘了口气的他会看见这个在一块岩石上呼呼大睡的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