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像被抽走全身的力气，说话的份声音都在发抖：
“侯爷，您怎能如此待我，这些人若不是我，这侯府能有如今光景吗？”
“放肆！”顾业猛地一拍桌子，茶盏里的水溅出大半:
“本侯为何这样做，你心里没数吗？若不是卿枝，本侯现在还在牢里呢。”
将府内中馈交给许卿枝，不止是因为墨云徽，还有其它考量，这人却不仅毫不体恤，还当众打自己脸，简直是愚蠢。
顾氏瘫坐在太师椅上，脸色惨白如纸。她望着顾业决绝的背影，又看向许卿枝那副看似温顺实则得意的模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
“侯爷......“她还想再争辩，却被顾业冷冷的眼神逼退。
“即日起，府中大小事务皆由卿枝决断。“顾业拂袖起身，语气不容置喙，“你若再敢插手，就去佛堂抄经思过。“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向内室，留下满室狼藉。
许卿枝垂眸敛目，唇角却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她屈膝行礼：“婆母好生歇息，儿媳先去清点账房了。“
话音未落，便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月牙吓得一哆嗦，紧紧攥着许卿枝的衣袖。
“怕什么。“许卿枝声音轻柔，眼底却无半分惧色，“咱们去账房。“
穿过回廊时，撞见捧着药碗的顾老夫人身边的张嬷嬷。对方见到许卿枝，眼神闪烁了一下，匆匆行了个礼便要躲开。
“张嬷嬷留步。“许卿枝忽然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老夫人近来身子如何？前几日听闻她咳嗽得紧，儿媳正想去探望。“
张嬷嬷脸色微变，强笑道：“劳少夫人挂心，老夫人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许卿枝颔首浅笑，目光却在药碗上扫过，“这药闻着倒是名贵，只是不知是哪位太医开的方子？“
张嬷嬷手一抖，药汁溅出几滴在青石板上：“是、是街上药铺抓的寻常方子......“
“哦？“许卿枝挑眉，“老夫人金尊玉贵，怎能用寻常药材？改日儿媳让人去太医院请太医来瞧瞧。“
张嬷嬷额头冒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许卿枝却不再追问，只道：“时辰不早，我先去账房了。“
待她走远，张嬷嬷才捂着心口松了口气，快步往后院赶去。
账房内，几个老账房管事正襟危坐。见许卿枝进来，皆面露难色。他们都是顾氏的心腹，如今骤然换了主母，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自处。
“诸位不必拘谨。“许卿枝在主位坐下，月牙捧来新沏的茶水，“公爹既将中馈交予我，便是信得过我。往后账目若有不清之处，还请诸位多多指点。“
她语态谦和，却自带一股威严。账房先生们对视一眼，纷纷拱手行礼：“愿听少夫人差遣。“
许卿枝翻开总账册，指尖划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眸光微凝，果然在三月初七那页看到一笔模糊的支出，批注写着“采买药材“，金额却恰好与每月短缺的数目吻合。
“这笔账是谁经手的？“她指尖轻叩纸面。
管账的刘先生脸色微变，支吾道：“是、是老夫人那边的张嬷嬷来支取的......“
“哦？“许卿枝抬眸，“老夫人每月都要采买这么多药材？“
刘先生额头冒汗：“老夫人说......说是给远房亲戚调理身子用的。“
“远房亲戚？“许卿枝轻笑一声，“我嫁入顾家三年，怎不知有这号亲戚？“
正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顾老夫人拄着拐杖，在张嬷嬷搀扶下颤巍巍地走进来。
“卿枝这刚管账就查起老身的用度了？“老夫人语气不善，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审视。
许卿枝起身行礼，神色依旧温婉：“儿媳不敢。只是见账目有些模糊，想向老夫人请教一二。“
“老身花几个银子还要向你报备？“顾老夫人重重一拄拐杖，“业儿就是这样教你孝顺长辈的？“
“老夫人息怒。“许卿枝垂眸道，“儿媳只是觉得，这笔银子若真是给亲戚用的，不妨记清楚些，免得日后查账时惹麻烦。毕竟......“
她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如刀：“前些日子公爹入狱，府中银库空虚，每一笔支出都该精打细算才是。“
顾老夫人脸色骤变。她死死盯着许卿枝，忽然笑道：“还是卿枝想得周到。这笔银子确实是给乡下侄子的，回头让张嬷嬷补全账目便是。“
“如此甚好。“许卿枝浅笑颔首，“那儿媳先谢过老夫人体谅。“
顾老夫人冷哼一声，转身离去时，拐杖几乎要将地砖戳穿。张嬷嬷跟在后面，回头恶狠狠地瞪了许卿枝一眼。
月牙待她们走远，才低声道：“小姐，这老夫人分明是做贼心虚。“
“何止心虚。“许卿枝翻到去年的账册，指尖点在一处，“你看这里，每月初七都有一笔相同的支出，数额分毫不差。“
月牙凑近一看，恍然大悟：“这分明是固定给某人的月钱！“
“嗯。“许卿枝合上账册，眸光幽深，“去查查顾家有没有这位乡下侄子。“
“是。“
正说着，顾业身边的小厮匆匆跑来：“少夫人，侯爷请您去书房。“
许卿枝整理好裙摆，从容起身：“知道了。“
书房内，顾业正对着一幅古画出神。见许卿枝进来，他放下画卷，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谢公爹。“
顾业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黎儿的事......你有什么想法？“
许卿枝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轻声道：“小姑是公爹的心头肉，儿媳不敢妄议。“
“但说无妨。“顾业盯着她，“你与墨家相熟，或许有法子。“
许卿枝垂下眼帘，语气带着为难：“墨大人向来公事公办，小姑那日犯下的错，实在难以挽回......“
“就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顾业追问。
“也不是全然没有。“许卿枝抬眸道，“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需要老夫人出面。“许卿枝缓缓道，“那日小姑诬陷的是墨老夫人，若能让顾老夫人亲自去墨家赔罪，或许能让墨大人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