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一处僻静的巷口停下，眼前是一家不起眼的牙行。朱漆斑驳的门面上挂着块“诚信牙行”的匾额，风吹过，木牌吱呀作响，倒像是有了几分年头。
许卿枝让月牙先带着阿澈在马车上等候，自己则理了理衣襟，独自走进了牙行。
刚进门，一股混杂着汗味与劣质脂粉的气息便扑面而来。堂屋里光线昏暗，十几个男女老少规规矩矩地站在两侧，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里带着麻木与惶恐。
一个穿着青色绸缎褂子的中年妇人正嗑着瓜子，见有人进来，抬眼打量了许卿枝一番，见她衣着考究，连忙堆起笑来：“这位夫人可是要挑些人手？”
“嗯。”许卿枝淡淡应了声，目光在众人身上缓缓扫过。
牙婆见状，连忙引着她往里走：“夫人这边请，我这牙行里的人都是经过调教的，手脚麻利，性子也温顺。不知夫人想要什么样的？是粗使的，还是精细些的？”
许卿枝没有说话，只是仔细观察着那些待售的仆人。有的见她看来，连忙低下头去，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有的则偷偷抬眼打量她，眼神里带着几分希冀。
走到角落里，她的目光顿住了。那里站着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身形单薄，却脊背挺直。她的脸上带着一道浅浅的疤痕，从眉骨延伸到颧骨，让那张本就算不上出众的脸更添了几分硬朗。
与其他人不同，她的眼神里没有谄媚，也没有惶恐，只有一种近乎倔强的平静，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是怎么回事？”许卿枝指着那少女问道。
牙婆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撇撇嘴道：“夫人别看她了，这丫头是个刺头。前几日刚被退回来的，说是手脚笨得很，还不服管教，惹得主家不快。”
“哦？”许卿枝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为何不服管教？”
“谁知道呢？”牙婆啧了一声，“听说她原是农户家的女儿，家乡遭了灾，才被卖进府里。性子野得很，不懂规矩，让她伺候人，她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许卿枝走上前，目光落在少女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眼神清澈却带着几分疏离：“青禾。”
“青禾……”许卿枝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又问，“你既不愿伺候人，为何不自己寻条出路？”
青禾抿了抿唇，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家乡已无亲人，我身无分文，除了此处，无处可去。”
“那你便甘愿被人当作货物买卖？”
青禾沉默了片刻，才道：“不甘心，却也无奈。”
许卿枝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不甘，心中微动。她见过太多趋炎附势、奴颜婢膝之人，像青禾这样身处逆境却仍有几分傲骨的，倒是少见。
“你会做些什么？”
“会种地，会纺线，会做些粗活。”青禾顿了顿，又补充道，“也识得几个字。”
牙婆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插嘴道：“夫人，您可别被她骗了。她那点识字的本事，不过是跟着前主家的小少爷学了几个字罢了，根本上不得台面。再说了，您买个仆人回去，是让她伺候人的，又不是让她读书写字的。”
许卿枝没有理会牙婆，继续问道：“若是让你去打理一处庄子，你能行吗？”
青禾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只要夫人信得过我，我定不会让夫人失望。”
“好。”许卿枝点了点头，转身对牙婆道，“就她了。”
牙婆愣住了：“夫人，您没开玩笑吧？这丫头真的不好管教，您还是再考虑考虑？我这里有几个手脚麻利、乖巧懂事的，保证比她强多了。”
“不必了。”许卿枝语气坚定，“就她。”
牙婆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好再劝，只得悻悻地去准备文书。
许卿枝付了钱，青禾便跟着她走出了牙行。
刚到门口，青禾忽然停下脚步，对着许卿枝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夫人买下我。青禾虽不知夫人为何选中我，但日后定当尽心尽力，报答夫人的恩情。”
许卿枝看着她，淡淡道：“我不需要你报答什么，只希望你能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是。”
回到马车上，月牙见许卿枝带了个少女回来，有些惊讶：“少夫人，这是……”
“她叫青禾，以后就跟着我们了。”许卿枝介绍道，又对青禾说，“这是月牙，我的贴身侍女。”
青禾对着月牙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阿澈从角落里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着青禾。青禾也注意到了他，见他衣衫褴褛，脸上还带着污泥，眼中闪过一丝同情。
马车继续前行，许卿枝看着窗外飞逝的景物，心中盘算着。青禾看起来是个可靠的人，让她去打理庄子应该没问题。至于阿澈，暂时还不知道他的底细，但看他的样子，似乎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青禾，”许卿枝忽然开口，“你可知晓城外的那处荒废的庄子？”
青禾想了想，点头道：“略有耳闻。听说那处庄子原本是一位大官的产业，后来因为闹了鬼，就一直荒废着。”
“闹鬼？”许卿枝挑了挑眉，“你相信鬼神之说？”
青禾摇了摇头：“不信。我倒觉得，多半是有人故意散播谣言，想趁机霸占那处庄子。”
许卿枝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你说得有道理。我打算将那处庄子买下来，你愿意去那里打理吗？”
青禾毫不犹豫地点头：“愿意。”
“那处庄子荒废已久，打理起来定然不易，你怕不怕？”
“不怕。”青禾语气坚定，“只要能有个安身之所，再苦再累我都不怕。”
许卿枝满意地点了点头：“好。等过几日，我便派人将你送过去。你先熟悉一下庄子的情况，看看需要添置些什么，列个单子给我。”
“是。”
就在这时，马车忽然停下了。车夫在外边喊道：“少夫人，前面好像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