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卿、枝!”一声厉喝,顾氏猛地转头看向许卿枝。
她胸口剧烈起伏,一张惨白的脸透着激怒的红,怒火越升越旺,眼神如淬了毒的利刃,恨不得将眼前之人千刀万剐。
许卿枝却无动于衷,眼神如冷月般清亮疏离,语气淡淡:
“您这般看着儿媳,是不想为公爹洗清冤屈了吗?”
顾氏神情一愣,崩溃的理智渐渐回笼:
“你有办法?”
她强压下心中的愤恨,声音嘶哑得像被粗粝的砂纸磨过。
许卿枝微微摇头,茶色的眸子蕴着讥讽:
“儿媳虽没有办法,但墨大人素来刚正无私,没有他不敢办的案子,我想他不会眼睁睁看着公爹受冤枉。”
说完,她转眸望向墨云徽,神情意味深长:
“墨大人,您说是吗?”
墨云徽唇角勾起淡淡笑意:
“当然。”
两人四目相对,无人洞察的眼眸中暗芒涌现。
次日,天光大亮。
随着竹扫帚划过积雪的“簌簌”声,留宿的宾客们纷纷踏上马车。
倒让这大清早添了几分活气
武安侯府,倚岚轩。
许卿枝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月牙轻轻为她披上薄毯,语气担忧:
“小姐,方才进府时,老夫人的脸色瞧着难看得紧,奴婢担心……”
“不必理会。”
她与顾家人不死不休,撕破脸皮是迟早的事,何必再委屈自己装模作样。
“什么时辰了?”眼皮下的眸子转动了下,她突然睁开眼,眸光清亮。
月牙抬眸看了眼窗外:
“小姐,快到午时了,可是要用膳?”
许卿枝沉吟一瞬,神情越发神秘莫测:
“吩咐下去,备好马车,我们去西市一趟。”
月牙微微愣住,虽神情略有疑惑,却并未开口询问。
这两日,小姐性情变了许多,简直和以前判若两人,有时就连她都觉得陌生、害怕。
不过身为小姐的贴身婢女,她要做的从来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听小姐的话,为小姐分忧。
许卿枝见状神情柔软一瞬,起身走到窗前。
前世,她被顾家人关在柴房,就连爹娘也放弃她时,月牙是唯一还在为她奔波之人。
后来为了救她,更是被顾家人活生生打死。
对她而言,这人早已不再是婢女,而是她的亲人,是她今生最为信任之人。
“月牙。”她声音柔和亲切,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带着淡淡的暖意:
“我打算去牙行挑几个靠得住的仆从,倚岚轩的眼线太多了。”
月牙怔了一瞬,眼眸忽地睁大,未施粉黛的小脸上,顿时洋溢出纯粹的笑容,重重点头“嗯”了一声。
小姐竟然在向她一个婢女解释!
不知为何,竟比自己得了赏银还令她开心。
望着对方连走带跑的向院门冲去,许卿枝无奈笑着摇头。
前世因为自己,月牙眉眼间总是带着一丝阴郁之色。
这一世,她定不会重蹈覆辙,让这人遭受无妄之灾。
目光落在院中下人身上,她神色微微一沉。
既然要办事,总得有几个自己人,更何况,今日说不定还会有意外之喜。
车驾驶入闹市,渐渐往城中西市行去。
街道上的大雪已被打扫干净,摆摊小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月牙探出头和车夫询问了几句,连忙双手捂着耳朵取暖:
“小姐,前面就是岔路口,再往右拐便能直达牙行聚集地。”
许卿枝闻言微微蹙眉,纤长白皙的手指掀开帷裳一角望了望,神情略有沉思。
她双唇微张,正要开口询问,前头忽然传来马车的轱辘声,紧接着响起侍卫的呵斥:
“让开、让开!郡主车驾在此!”
话音刚落,马车忽然一震,许卿枝身体不由摇晃了几下。
月牙眼疾手快的扶住她的胳膊,低声嘟囔几句:
“这谁啊,这么横……”
说着,她满脸不悦地打开车门,却在望见岔路口那辆马车时,瞳孔微微收缩。
金线绣成的牡丹帷幔,能用这种规格车辆的人,无不与皇家沾点关系。
她连忙开口让车夫让路,身后却突然传来自家小姐的声音:
“月牙,扶我下车。”
“小姐?”月牙紧皱着眉:
“对方来历非凡,我们还是躲着些才好。”
“没事。”许卿枝神情淡淡,眼中却精光闪过。
她推开车门,脚尖轻点地面,缓步走到对方车窗前,微微屈膝:
“许卿枝见过郡主,方才马车挡路,还望郡主恕罪。”
即便不用看车中之人,她也很清楚,里面的女子正是宁安郡主。
前世,就是在这条闹市街道上,宁安郡主的马儿突然惊疯,将她从车上狠狠甩了下来。
那时她刚怀孕不足三月,坠车后血崩不止,虽保住性命,却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自那以后,宁安郡主终日郁郁寡欢,不到一年便香消玉殒。
话音落罢,帷裳内传出一道娇贵,却带着几分倦怠的声音:
“罢了,无关紧要之人,让开便是。”
“多谢郡主。”
许卿枝眼底微闪,眸光流转间,语气里透出一丝担忧:
“郡主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疲倦乏力,可是最近小腹不适,浑身懒散,胃口不振。”
话音刚落,车内顿时安静下来。
片刻后,宁安郡主的声音带了几分惊疑:
“你懂医术?”
“略知一二。”许卿枝态度谦恭却不卑不亢:
“若郡主信得过民妇,不妨让民妇为您把个脉,或许能略尽些微薄之力。”
微裳缓缓掀起,露出里面女子温婉清秀的容颜,只是唇色略显苍白,眼底淡淡的青影使人看着更加憔悴。
许卿枝静静凝视,眸底闪过一丝复杂。
宁安郡主苏婉清,乃是当今皇后的亲侄女,在皇室中颇受宠爱。
若能结交此人,日后对自己定然大有裨益。
更何况,这人素日名声不错,她既然知道了这场劫难,岂能袖手旁观?
“哪来的乡野村妇,也敢妄议郡主贵体。”车内的侍女骤然走出马车,神色警惕异常:
“来人,还不将这大胆贼人拿下。”
“春桃。”宁安郡主挥了挥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许卿枝:
“你既敢这么说,想必是有些本事,那就试试吧。”
“是。许卿枝微微颔首,心中长舒口气。
她抬步走上前,手指轻轻搭在苏清婉的手腕上。
指尖下,脉搏跳动轻缓而有力,隐隐带着几分滑动之象,正是怀孕初期的喜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