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季晨点拨过一轮之后的数学课学起来果然轻松了很多,虽然跟那些聪明的脑瓜蛋一听就灵的程度比起来还是有很大的差距,但作为从小学就开始的弱项科目,这两天的作业准确率差不多能到8、90%,这已经让言晏心满意足了很多。她还没想好怎么感谢对方,杨路星又来了一趟高一的楼层把她从班里喊出来,塞了一堆数学笔记给她,表示是自己冒着被季晨踹烂屁股的风险从他家偷出来的,只要言晏都弄明白了,那高中三年的数学可以说是战无不胜。
言晏把笔记本揣在怀里:“是是是,我一定好好珍藏天天阅读,时刻不忘你俩的大恩大德!那我应该怎么感谢你俩啊,还有上次军训你送我回来,你那件衣服也被我弄脏了来着,你要不告诉我是哪一件,我那个,好赔你。”
杨路星愣了一下,在大脑里搜索是什么衣服,想了几秒之后决定不要为这点小事儿浪费脑细胞,大手一挥:“什么衣服,哥哥不记得了,你要想感谢就好好考你的数学吧,从古至今还没有哪个笨蛋是被我俩一起指点过数学之后,考试还会在不及格的边缘横跳的,你可别给我俩的一世英名败坏完了。”
言晏真的很想怼回去你个话痨有个鸡毛的一世英名,摸到手里的笔记本还是咬了咬牙把吐槽咽了回去,转头一看唐雪宁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学长?学长是来确认艺术节表演节目单的吗?最晚不是明天吗?我们明天再……”
杨路星看了一眼横空插进来的不知名角色,好像什么被神经附体般迅速转移了话题,开始了另一轮的喋喋不休:“明天就要收了今天还没有决定啊,那其实不参加也可以的,学校并不是严格要求每个班都要出节目的哦,话说你们现在没有确定的话,这周五彩排也未必能确定要你们啊,就这么几天工夫了要不还是好好学习吧小学妹,人生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不要浪费时间啦……”
眼见唐雪宁的脸垮得下一秒就要塌方了,言晏没忍住踢了一脚杨路星:“快闭嘴吧你,马上打铃了,还不回你们班上课去。”
杨路星摸着自己的腿一路嚷嚷着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小姑娘不学好之类的屁话走远了。
言晏安慰地拍了拍唐雪宁的肩膀,准备回座位准备下一节课的课本笔记,却被唐雪宁一把拽住了衣角:“言晏?你认识杨学长对吧?你们看起来很熟?”
唐雪宁没等言晏回答,已经像枝蔓一样缠得她更紧:“言晏,你也参加艺术节吧?我们其实这周末差不多已经排好了节目,只是人还不太够,啊?你来吧?求求你了,没准儿学长还能给我们开个后门先过了彩排呢?”
“第一,我跟杨路星只是认识,根本就不到很熟的程度啊啊啊啊——其次,为什么杨路星能开后门啊,文艺部是他家开的吗?”
“你不知道吗,他就是文艺部的部长啊!”
言晏正想吐槽他这么大一个话痨何德何能,还是文艺部的部长,咱学校是没人了吗。上课的预备铃声就适时地响了起来,言晏趁机溜回了自己的座位,历史老太太慢悠悠的走进来摊开课本,用一成不变的干巴嗓音念出18XX年世界上发生了哪些重点事件需要大家逐句飘红。
后桌用笔戳了戳言晏的背,塞过来一张小纸条:“拜托拜托,考虑一下嘛,很简单的,保证不浪费你时间。”落款是唐雪宁,还画了一只哭泣猫猫头。
言晏想了想,抽出一张新的便签条,回了一句“让我纠结一下下啊啊啊啊啊”,就低头开始抄写已经铺满了一整个黑板的历史导图。
晚上回家的时候她照例和苏佳文分享今天新鲜的八卦,包括唐雪宁拜托她参加艺术节彩排的事情,苏佳文一边玩她的新买的哈利波特造型钥匙扣一边说:“其实吧,我觉得你应该参加。”
言晏把在苏佳文手下揉搓变形的哈利一下抽回来:“为什么?”
苏佳文又把哈利扯回去,更加起劲儿的揉着哈利软绵绵的脸:“我只是想着反正就这么半个月,参加一下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也不一定通得过彩排那一关,况且你在新班级里有几个熟悉的人总比使劲儿拒绝之后不讨大家的好来得强。”
“况且文艺部又不是杨路星一个人说了算,你只要参加你的节目就好,不见得要去拜托他什么。”
“……我跟你说话呢言晏!你手撒开!”
言晏起劲儿的捏着苏佳文的脸:“没看出来我们苏佳文儿一下子长大了嘛!都学会多角度全方位的看问题了!”
苏佳文从言晏的爪子下挣脱出来反手揉了回去:“姑奶奶的脸你也敢乱揉,你看我今天不揍你的!”
晚上写完作业,言晏的手机震了起来,点开是唐雪宁给她的QQ留了言,问她考虑得怎么样了,言晏刚想回复,母亲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无非还是那些熟悉的话题,钱够用吗,不要乱花,好好吃饭了吗,别给姥爷姥姥添麻烦,学习怎么样,考试了吗,有排名吗,十一长假回不回家。
她一一耐着性子回答完,还是在母亲最后一句“今天是中秋节,有空了也记得要给你爸也打个电话问候一下,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爸”的节点上砰地炸开挂断了电话。
她并不喜欢做传统意义上的“好孩子”,但她善于做传统意义上那个大家看起来就是“好孩子”的好孩子。
当你长期处在一种总是会让让你惊恐不安的氛围下,你就会条件反射知道在什么时刻做什么样的选择对大家都好,尤其是对自己好。
只是条件反射结束后,要不要履行这样的选择,就是她自己的人生了。
在履行选择这一点上,她并不擅长,她更擅长的是被称为“反骨”,母亲经常说她即使撞到了南墙也未必回头,可能要多撞几次确认这真的是南墙,才愿意考虑是不是应该停下来。
就像她知道打一个电话大概不会损失什么,无非是听一些她更不爱听的话,浪费一些用来学习或者玩乐的时间,她就能暂时得到一个平心静气的父亲,一个在外人看来还算和睦的正常家庭,一个所谓“一家三口团圆”的中秋节。
但是她不想履行这种选择,她觉得她很有一些拒绝的权利。
即使得不到一个暂时平心静气和她说两句话的父亲,但她也并不在乎了。
她听到外间客厅里姥姥接起电话,这也是每周的“例行公事”,毕竟青春期少女的话并不都可信,当然要多上一重保险,言晏自嘲地笑了笑,一个心力交瘁的母亲和在家里少言寡语三不五时冷起一张脸翻白眼儿的青春期少女,显然是前者更值得众人的关怀多一些。姥姥不会训她,但即使是一些“都是为了你好”的关心劝解,她这些年听得也要耳朵起茧子了。
她干脆蒙起被子睡觉。
睡着了谁也不能烦她。
到第二天早晨在学校门口遇见一脸哀怨的唐雪宁,言晏才惊觉昨天晚上那条静静躺在对话框里的消息还处在未回复的状态,她跑上前去摇了摇唐雪宁的胳膊,又承诺一会儿大课间的时候先看看舞蹈的难易程度,不难的话她就顶上,唐雪宁才抹开满脸的哀怨,扯着言晏去小卖部买奶茶和饼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