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迁流云一般的眼眸底下浩瀚无穷,深不见底。
他轻声道:
“……阿妹平素最钟爱一颗怀表,可惜那东西早在十八年前便被她当在了谋生酒肆,几经辗转,也不知下落几何。无隽与家父上门,便是要请裴叔允我唐突,替阿妹还原一纸怀表的构造图。”
裴公爷年轻时候,曾收集过四方各地的名表,也是鉴表的行家。
裴苓忽然道:
“谢迁,可是樱樱手中常带的那块儿?”
樱樱……谢樱……
提起这个名字,尽管已经过去了十八年,谢迁总还是眼角沾染着悲伤与愧疚。
裴苓鼻头一涩,看着谢老夫子黯然的神色,继而又看向她的父亲,沙哑着嗓音道:
“父亲是您设计的呀……”
裴公爷垂下眼帘,叹了口气。
“老爷子记得,可是,樱樱那表本该有一对儿,如今一只下落不明,我再仿一只,如何对得起当年给我制表的老师傅?”
他钻研了一辈子表,深知每一位表匠的每一滴心血。谢樱的那一对儿怀表是他师傅临终前拖着病体打的,他确实有些不忍心。
可……他看了一眼一身儒风的谢老夫子,看着自己的老友怀感幼女,枉然悲伤,他又如何能忍心?
这时,零散的脚步声传了进来。
魏湮低头给谢池咬耳朵:
“一会儿你可别说漏嘴了。”
谢池非常不耐烦地捏了捏眉心:
“你当我傻呀?……我又不是你。”
魏湮无奈一勾唇,就拉着她走进去。
他可不傻。
故意高声调侃道:
“傻瓜,你真傻,我怎么会觉得你傻呢?”
谢池咬牙*1你在作死你知道么?
裴公爷眸光一亮,就看见魏湮施施然向他们稍一弯腰,道:
“外祖,谢爷爷好!谢叔,小姨好!”
谢池:他这又是唱哪出?
她淡定的把眼睛扫过这几位去看魏湮,却见他极为自然地抬起手,揉了揉她的颈窝,用宠溺的嗓音道:
“傻姑娘,傻愣这儿干嘛?喊人呀!”
谢池:“……”
这一下子给爷整不会了。
她木讷地看着裴公爷,想到魏湮方才的千叮咛万嘱咐,眸光清亮。
舌尖在打颤,谢池皱着眉,试探性地准备问一下裴老爷子,却被魏湮一个眼神给挡了回去:
“裴……”她尽量咬牙切齿保持微笑,“外祖好。”
狠狠瞥了一眼一旁偷着笑的魏湮。
见裴公爷温和的笑着点头,她这才松了口气。
魏湮轻咳了几声,继而捂着嘴巴,低声又道:“咳咳咳别停……还有呢”
谢池咬牙*2,真特么想弄死他。
“谢爷爷好,谢……家主好,小姨好。”
裴苓瞥了她一眼,面色不太好:
“阿湮,我们在和谢家的两位家主商量事情,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魏湮把谢池搂在怀里,她愕然,只觉他宽厚的大掌环着她的肩膀,颇有一副护犊子的架势,正要说话。
裴公爷却发话了:
“苓儿你怎么说话呢?我看这姑娘温眉皓眸贤良淑德的,一看就是个做少夫人的好苗子!”
魏湮:“……”外祖你会不会说话?
他嘴角微抽,低眼看着谢池,贤良淑德?好苗子?
开什么玩笑?
只见她眉目蓦然阴冷了下来,神色复杂,不知何故有些霜寒,低声道:
“魏湮,我讨厌骗人。”
“你最好想清楚以后要怎么解释。”
魏湮低头一笑,轻声道:“啧、你管的真多。”
裴公爷看着他们亲密地咬耳朵,欣慰一笑:
“……谢老哥,好不容易登门一次,你可得准备好,我们不醉不归哈哈哈。”
“姜姨,准备晚餐。”
魏湮带着谢池不识趣地坐下,气氛维持着短暂的安宁。
终无人再开口谈谢樱之事。
此种缘由,魏湮很是明白。
谢家主的胞妹离世将有二十年,时至今日,却依旧能让谢家父子放下豪门之望亲自登门求礼,足见谢樱对谢家的意义。
外祖不忍老友悲伤,若答应,岂不是让他们空有个念想,实不真际。
既是希望,最怕破碎。
谢老夫子与裴公爷对饮,看见了谢池,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一股熟悉的感觉。
“老友你这孙媳妇儿老爷子看可面善得很,”
他极为温和自然地问道: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谢池老绷不住冷脸,谢爷爷温和一问,她也没有戒心,张嘴就道:
“谢”池
“谢睐——”
还好魏湮绷着一根筋,眼疾嘴巴快脱口而出。
谢池一记冷眼扫过去。
你做什么?剧本里可没这样干的。
魏湮倒了杯茶递给她,微微一笑。
傻姑娘,三十六计谨慎为上计。
谢池咬牙*3,憋屈地不能自已,只能闷声道:
“外祖和……谢爷爷,叫我阿也就好。”
不能坦诚相待,但也不能一顿胡诌……她不要面子的吗?
魏湮无奈耸了耸肩,又道:
“阿也,你饿了么?”
谢老夫子看这一副生怕这姑娘被欺负的样子,无奈摇了摇头。
谢池冷着脸:“不饿。”
话音刚落,不知谁的肚子“咕咕咕”叫了起来。
谢池看着魏湮,“你……”
魏湮戏谑一挑唇,抬手捂住她的嘴:
“你看你这傻丫头,以后阿湮哥哥家就是你家,你再也不用担心过以前颠沛流离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了……饿了就直说对吧外祖?”
裴公爷一脸恍惚,难怪他看阿也稳重,一点都不像个孩子,原来也这般命苦。
“对,以后白诡道就是你的家,我们都是你的亲人。”
魏湮顿时松了手,只见谢池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缓缓一闭眼。
魏!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