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的升旗仪式上,校长宣布了一个消息。
“下个月,我市将举办高中生数学竞赛,获得前三名的同学将代表我市参加省级比赛。“校长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操场,“有兴趣的同学请到教务处报名。“
站在柒柒身边的辰轩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柒柒转头看他,发现他的表情变得异常冷峻,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辰轩?“柒柒小声问道,“你没事吧?“
辰轩摇摇头,但眼神已经飘向远处,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直到仪式结束回到教室,他都异常沉默。
课间,柒柒忍不住问道:“你要报名参加那个数学竞赛吗?以你的水平,肯定能拿好名次。“
辰轩整理书本的手指停顿了一下,“不参加。“
“为什么?“柒柒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明明那么厉害!“
“就是不想。“辰轩的语气突然变得生硬,这是柒柒第一次听到他用这种语气说话。
柒柒识趣地没再追问,但她注意到辰轩整个上午都心不在焉,甚至在语文课上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时罕见地愣住了。
放学时分,天空再次阴沉下来。柒柒这次记得带伞了,但当她看到辰轩空荡荡的双手时,故意把自己的伞塞给了陈璐。
“璐璐,你不是说今天要去买参考书吗?先用我的伞吧。“
陈璐惊讶地看着她,“那你怎么办?“
“我和辰轩一起走,他有伞。“柒柒说完,自己都为自己的小心思感到脸红。
等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时,柒柒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辰轩身边,“看来又要麻烦你的伞了。“
辰轩看了看窗外越来越大的雨势,又看了看柒柒,眼神中闪过一丝柒柒读不懂的情绪。他默默从书包里拿出伞,“走吧。“
雨比上次还要大,雨点砸在伞面上发出密集的敲打声。两人不得不靠得更近,柒柒几乎能感受到辰轩的体温。走过一个水坑时,柒柒脚下一滑,辰轩迅速伸手扶住她的腰。
“小心。“他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柒柒抬头道谢,却发现辰轩的脸近在咫尺。雨幕仿佛为他们隔出了一个独立的世界,时间在这一刻变得缓慢。柒柒能清晰地看到雨水挂在辰轩的睫毛上,看到他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越来越快。就在柒柒以为辰轩要说什么的时候,一辆飞驰而过的汽车碾过水坑,溅起一片水花。
辰轩反应极快,一个转身将柒柒护在怀里,自己的后背却被溅湿了一大片。
“辰轩!你没事吧?“柒柒焦急地查看他的情况。
辰轩摇摇头,脱下已经被淋湿的外套,“没事。“
雨越下越大,伞已经不能完全挡住雨水。辰轩犹豫了一下,突然将外套撑开举在柒柒头顶,形成第二道防线。
“这样你会淋湿的!“柒柒想推开他的手。
“我不怕冷。“辰轩固执地举着外套,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白衬衫已经湿透贴在身上,勾勒出精瘦的腰线。
柒柒突然觉得眼眶发热。在这个暴雨倾盆的傍晚,有一个男孩宁愿自己淋湿也要为她挡雨。她想说些什么,但所有话语都堵在喉咙里,最后只化作一个微笑。
辰轩看着她的笑容,眼神柔和下来。两人就这样在雨中慢慢走着,谁都没有说话,但心跳声似乎比雨声还要响亮。
把柒柒送到家门口后,辰轩转身要走。
“等等!“柒柒叫住他,“你都湿透了,进来擦干再走吧,我爸妈今天都不在家。“
辰轩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不用了,谢谢。“
“至少拿把伞再走!“柒柒跑进屋,很快拿着一把大伞出来,“明天记得还给我。“
辰轩接过伞,指尖不小心碰到柒柒的手,两人都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缩回。
“明天见。“辰轩低声说,转身走进雨幕中。
柒柒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辰轩回到家,刚换下湿衣服,手机就响了。屏幕上显示“父亲“两个字,他的表情立刻阴沉下来。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听说你们学校有数学竞赛?你必须参加。“
辰轩握紧手机,“我不想参加。“
“你必须参加!上次的失败不代表什么,辰家的孩子不能当逃兵。“
“那不是失败!那是...“辰轩突然停住,深吸一口气,“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任你摆布的小孩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都是为了你好!你知道我花了多少...“
辰轩直接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扔到床上。他走到窗前,雨水在玻璃上蜿蜒而下,就像他记忆中那个永远无法抹去的雨天。
那是去年的市级数学竞赛决赛,他因为父亲施加的巨大压力,在赛场上突发panic attack(急性焦虑发作),连最简单的题目都无法思考,最终不得不中途退赛。父亲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拽出赛场,责骂声至今回荡在耳边。
辰轩闭上眼睛,脑海中却浮现出柒柒期待的眼神。“你明明那么厉害!“她这样说,语气里是全然的信任,没有一丝怀疑。
第二天,柒柒发现辰轩的黑眼圈很重,显然一夜没睡好。
“你还好吗?“她小声问道。
辰轩点点头,从书包里拿出叠得整整齐齐的伞,“谢谢。“
柒柒接过伞,犹豫了一下,“关于那个竞赛...我昨天可能太冒失了。你不参加肯定有你的理由。“
辰轩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如果...如果我参加,你会来看吗?“
柒柒眼睛一亮,“当然会!我会举着最大的加油牌坐在第一排!“
辰轩的嘴角微微上扬,但很快又抿成一条直线,“我...我可能会让你失望。“
“才不会!“柒柒不假思索地抓住他的手,“不管你拿到什么名次,在我心里你都是最棒的。“
辰轩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心跳加速。柒柒的手温暖柔软,给了他莫名的勇气。
“我...我考虑一下。“他终于说。
柒柒灿烂地笑了,“这就够了。“
接下来的几天,柒柒发现辰轩经常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都是些复杂的数学公式。有时他会突然停下来,表情变得凝重,但每当柒柒看过去,他又会强迫自己继续。
周五放学后,柒柒鼓起勇气问道:“考虑得怎么样了?明天就是报名截止日了。“
辰轩收拾书包的动作顿了一下,“我...“
就在这时,林天扬带着几个篮球队成员走了过来,“哟,这不是数学小天才吗?听说你要参加市里的数学竞赛?“
柒柒惊讶地看向辰轩,“你决定参加了?“
辰轩皱起眉头,看向林天扬,“谁告诉你的?“
“全校都知道了啊,“林天扬耸耸肩,“教务处已经把参赛名单贴在公告栏了,你的名字在上面。“
辰轩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抓起书包,大步走出教室。
柒柒狠狠瞪了林天扬一眼,赶紧追了出去。她在操场边找到了辰轩,他正盯着远处的天空,拳头握得紧紧的。
“辰轩...“柒柒小心翼翼地走近,“我不知道是谁擅自给你报名的,但如果你不想参加,我可以陪你去教务处取消。“
辰轩转过身,柒柒惊讶地发现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
“是我父亲。“他的声音沙哑,“他总是这样,从来不考虑我的感受。“
柒柒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辰轩,脆弱而真实。她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轻轻拉住他的衣袖。
“你想参加吗?真的想,不是别人逼你的那种。“柒柒轻声问。
辰轩沉默了很久,最后低声说:“我想证明给自己看,我已经不是去年那个会临阵脱逃的人了。“
柒柒的心揪了一下,“那就参加,不是为了你父亲,也不是为了学校,只是为了你自己。“她顿了顿,“而且,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辰轩深深看着柒柒,眼中的阴霾渐渐散去。他慢慢点头,“好,我参加。“
竞赛前夜,柒柒收到辰轩的短信:「明天就要比赛了,有点紧张。」
柒柒立刻回复:「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吗?」
辰轩:「能打个电话吗?」
柒柒的心跳漏了一拍,这是辰轩第一次主动提出要通话。她立刻拨通了电话。
“喂?“辰轩的声音通过话筒传来,比平时更加低沉。
“嗨,“柒柒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准备得怎么样了?“
“还好。“辰轩停顿了一下,“柒柒,如果明天我...我又像上次一样...“
“不会的。“柒柒坚定地打断他,“你已经不是去年的你了。而且这次有我在呢,记得吗?“
电话那头传来辰轩轻轻的呼吸声,“嗯,记得。“
“我有个主意,“柒柒突然说,“把视频打开好吗?“
辰轩犹豫了一下,还是切换到了视频通话。屏幕上出现他略显苍白的脸,头发似乎刚洗过,还微微滴着水。
柒柒调整了一下角度,确保辰轩能看到她的整张脸,“看着我,辰轩。“
辰轩专注地看着屏幕,柒柒能感觉到他的目光。
“深呼吸,跟我做。“柒柒示范了一个深呼吸,“吸气...呼气...“
辰轩跟着她的节奏呼吸,紧绷的肩膀渐渐放松下来。
“现在闭上眼睛,“柒柒轻声说,“想象明天的赛场,阳光从窗户照进来,你坐在桌前,手里拿着笔...“
辰轩闭上眼睛,长睫毛在灯光下投下阴影。
“然后你看到我坐在观众席上,对你比了个加油的手势。“柒柒继续说,“你打开试卷,发现所有题目都是你熟悉的类型...“
辰轩的嘴角微微上扬。
“最后你交上答卷,走出赛场,我跑过来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柒柒说到这里突然停住,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颊顿时烧了起来。
辰轩睁开眼睛,屏幕那头的他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谢谢你,柒柒。“
“不...不客气。“柒柒结结巴巴地说,“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辰轩的声音带着柒柒从未听过的温度,“明天见。“
“明天见。“柒柒轻声回应,直到屏幕变暗才放下手机。
她把脸埋进枕头里,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膛。明天不仅是辰轩的竞赛日,也许还会是他们关系的转折点。这个念头让她既期待又紧张,久久无法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