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路回府(1 / 1)

陆寒煜牵马站在前面。我赶紧跟了上去,隔着马看了看他,见他面色无常,轻轻顺了顺马鬓,虚假恭维道“感谢少将军如此宽怀大度不计前嫌,真是一派大人君子的好做派呀。”

“别乱动。”

“是嘞。”我翻着白眼应声的顺畅,心里只觉得让一个喂养马儿的人不要碰到马实在好笑了些。

路上没有灯光,好在月亮亮的很,恰能照个好路。看着浑圆饱满的一轮明月,突然想起今天是十六,难怪月色如此美丽。

路上没有行人,迎着月光前行,地上的石板反着油亮亮的光,肚子“咕噜”叫了一声,低头摸了摸它。

一察觉自己饿了,身上也疲累起来,昨天打架之后的酸痛又加上一天的劳动,突然间步子也迈的吃力。

极其顺手将胳膊往马儿身上一搭,找个支撑。方放上胳膊,这马儿突然发起脾气来,被吓了一跳,赶紧将手抽了出来。

陆寒煜拽着缰绳喊了一声“赤乌”,又拍了拍马背,这匹名叫赤乌的马儿侧头给了我个眼神,才骄傲的别过脑袋,安静下来。

“说过不要乱动。”陆寒煜声音响起“赤乌不喜旁人碰它。”

“守身如玉,好的很……”缓了缓吃惊的心情,对赤乌道“你真是跟你主人一模一样,不近人情的很哎!”

赤乌又给了我个白眼。

我啼笑皆非,竟被一匹马儿翻了白眼,却还是一拍手,很是大度的低声自语道“算了,不跟你计较……”毕竟我现在疲累的很,实在是像一滩淤泥一样,计较不得。

赤乌不再理我,反倒传来陆寒煜的声音“看样子,你是对今天有些意见了。”

脑袋一歪,隔着赤乌对着陆寒煜棱角分明的侧脸弯嘴一笑,纠正道“是你对我有些意见才对吧,陆寒煜。”

愈发对赵平琛的心里素质佩服起来,毕竟面对一个拒她千里之外的人,还能始终如一保持喜欢,实在是厉害的很。要是在自己身上,一个眼神就被打回老家,再也不会喜欢了呀。

自叹道“说起来我也蛮不容易,自从十三岁在皇宫里落了一次水,便得了一副多愁多病身,汤药喝了这么些年,又落一次水,那小命都没有了呀!好容易重生一次,嫁进了陆府,不出一个月,接连两次遇上歹人小命不保。再说你啊,要么对我冷嘲热讽一下,戏弄一番,要么又冷若冰霜爱答不理。如今我还能这么这么积极的热爱着生活,那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坚强了!你就不被我这么坚强乐观的心态感动一下嘛?”

他看向我,停了几秒种,眉头微蹙,嘴角微微颤抖片刻,终于想好了话“你的脸皮还真是厚的很呐,你话这么多,怎么不去茶馆里说书?”

“此话当真?”眨眨眼睛看向他。

“你觉得我在夸你?”他看着我有些激动的表情,稍显惊讶了几分。

“你怎么会夸我嘛!”向他一压手,活动着身子道“只是我最近缺银子,正想着怎么有些进益。唉,我既在马场领了职位,也总该发些工钱的吧?”

“自然有些。”

“多少?”我稍稍有了些力气。

他不言语,伸出了两根手指。

“二两银子。”倒也不错。

“二钱。”

“二钱?!”

他看了看我。

“在府里吃穿不愁一月还有二十两银子,怎么在马场里这么辛苦劳动,一月只有二钱银子?”我很是惊讶,歪头看着上空,十分不解,疲软的脚步偏离方向,身子软瘫着歪向赤乌,尚未碰到,赤乌便“哼唧”一声。

我忙向旁侧退了退。

陆寒煜挑眉看过来。

“我只是觉得,这差距太大了些。家户里派出劳力,将士保家卫国,那总得让他们的生活有个保障,这二钱银子能做的了什么呢?”

他淡淡道“你不必操心旁人,这二钱银子只是你的分例。”

“为什么……”

“不觉得你会实在长久的呆下去。”

“喂,你真的是很过分哎。”我双目空洞,盯向他。

他道“早说过,你若不想来便不来罢。”

我叉起腰,“啧”一声,很是不满道“陆寒煜,我才发现你这人城府深得,那么多人都被你一副耿介正派的样子欺骗了吧,亏我还老觉得不能这么想你。”

他有些遗憾,只道“你的确发现的有些晚了。”

我并不想理会他,说到底,他的态度与我何干,与我要做什么何干,我于深宅大院困了数月,每日无所事事,充满虚无,又带着这一副娇弱身子,每日于院内跑步锻炼,一圈圈下来绕的人头晕,若有个放任天地的机会,鬼才会因旁人的言语轻易放弃,我心中不屑冷笑,“别以为这样就能让我知难而退,这马场老娘偏偏留定了。”

他不可置信的声音传来“老什么?”

“嗯?”我看向他,只见他眉间若蹙,有几分惊愕。当然,我话说完便忘了,并没看懂他的意思。

他轻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又道“这便才是你的真实样子,当真是出人意料,从前又是如何能做到那般地步,嫣儿说的没错,你本不是柔弱和顺之人。”

看了看他,回过头又想了一想,道“你在乱七八糟的说些什么?从前么?你还没有走出从前的印象,可你又怎么肯定,你从前对我的认知里没有误会?你又怎么肯定,我现在不是柔弱和顺之人,就定要是个心肠恶毒之人,又或者,我现在如此,以前就定要也是如此了呢?我大概也算是再生之人,实在不该拿从前与现在比较,不然,所有人都困惑,我也困惑。”

他看向我,沉默片刻,又转过了头。

他没听懂我在说什么,其实我自己也没听懂我在说什么。罢了,只是真的很好奇他跟赵平琛之间发生过什么,既然他觉得赵平琛温顺谦和是假装,那必然有见过另一副样貌,除了他说的霸王硬上弓一事,还有些什么呢?可是依小六和春凝的意思,赵平琛却是个心思细腻,温柔和善之人。

摇了摇脑袋,若有机会定要搞个明白。

步子迈的越来越困难,边走边捶打着两腿,好些次都想停下休息片刻,终于忍不住问道“还有多久可以到啊?”声音一出,自己都觉得无力虚弱的很。

陆寒煜看了看我,“快了。”过了片刻,又顺了顺赤乌,将胳膊放在马鞍上,道“若累可撑着我。”

心讶他怎么突然如此好心,看了看他的胳膊,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回道“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谢谢……。”

“当真?”

“当真。”我道“可以自己走,虽说有些累,但可以。”

他没说什么收回了胳膊。

回味片刻他方才的举动,觉得并不是耍我的意思,禁不住看了他几眼,是那个不近人情的陆寒煜啊!不敢相信道“你突然这般友善,倒真让人不适应……”

陆寒煜冷冷回了我一眼,并不搭理我。突然又听他道“或许吧,我也有几分好奇。”

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没有应声,也没力气应声。

安静在路上走着,心里总觉得今日还有什么事情没做,却又想不起来。

直到快到陆府,要进侧门时,看见正门阶梯处坐了个身穿橘黄小褂的小姑娘,抱着膝盖将脸埋着,像是济幼坊里的孩子。

快步走到近前,弯腰喊了声“杏儿?”

小姑娘抬起头来,看着我眼泪扑簌扑簌,道“大姑姑……”

果真是杏儿。

“杏儿,你怎么在这里?”我吃惊道。

“看门的叔叔说我不是府里的人,不能进去。”杏儿哽咽道“小兴的平安符落在医馆,我便偷偷出来找……大姑姑对不起,杏儿给你添麻烦了。”

“好了,杏儿不哭,来。”

拉起杏儿的手进门,却被守门的人拦住。

“我也不能进吗?”我道。

“夫人可以进,这小姑娘不可以。”

“先前可以,怎么现在就不可以了?”

“反正现在就是不可以进了,您也别难为我。”

“她这么小的孩子,大晚上能去哪里?如果有人怪罪,你尽管让他找我去,这样可以吧。”我无力回道,拉着杏儿往前走。

小厮依旧拦着不让。

我有些生气,语气加重了几分“你到底想怎么样,不能太不讲道理吧?”

“夫人,不能进就是不能进!”他蛮横回道。

深呼一口气,实在没有力气再多做纠缠,只道“你说接到吩咐,那这个吩咐的人自是在你之上,可我身为陆府的大夫人,自然有权利改了这个吩咐,现在,我们要进去,听明白了吗?”

“您是大夫人,可又不管家,我听得着您的话吗?”小厮神气十足。

我盯着他,抿紧了嘴巴,他笑了一声,摇头晃脑的双手叠在身前兀自站好,不再看我。拉起杏儿往前走,他仰着脑袋又伸手拦住。

僵持片刻,身后传来陆寒煜的声音“做什么呢。”

小厮收起胳膊低身行礼“将军。”

陆寒煜弯腰抱起杏儿,迈步进了陆府。我看了小厮一眼,跟了上去,木木道“多谢。”

“杏儿谢谢大哥哥!”杏儿甜甜的小奶音响起。

陆寒煜向杏儿笑了一笑。

“杏儿是济幼坊里的孩子,昨夜济幼坊失火,他们又好些人受了伤,我只得都接进了府内。”又道“你说过的,我院里的事情尽可由我做主,这事儿可不带反悔的!”

陆寒煜抱着杏儿道“你叫杏儿是吗,杏儿,问这个大姐姐她是个笨蛋吗?”

杏儿嘟嘟嘴巴,奶奶笑道“大哥哥,大姑姑很好的。”

看了陆寒煜一眼,转瞬又想到,他既然将杏儿接进了府里,又怎么会在这上面做计较。

遂问杏儿道“杏儿,为什么我是大姑姑不是大姐姐呢?”

“周妈妈说,大姑姑是这府里的大夫人,杏儿要喊大姑姑才对。”

“可是这个哥哥是这府里的主人,杏儿该喊他……”

大姑夫?

摇了摇脑袋,这称呼用在陆寒煜身上……太让人难以接受。

陆寒煜抿了抿嘴角,对杏儿道“杏儿喜欢怎样喊便怎样喊,大哥哥就很好。”

陆寒煜将杏儿抱回住处,看着屋里面十几个怏怏的孩子,道“可向京兆尹报备过了?”

“这个要去问小六了,我不太清楚。”

“银钱上的事情……是为了他们?”

“是啊,他们没了住处,没了衣物,又需要好些药物,开支上……”提到药物,终于想起了遗忘的事情,歪着的脑袋一下挺了起来,道“还没有给你上药!”

陆寒煜淡淡看了我一眼,“我还不至于指望着你来上药。”说完又道“若有需要,去库房取就是了。”

想起今早的经历,禁不住轻叹了口气,道“不必了,我自己搞得定。”

他看向过来,“凭这二钱银子?”

“自然不是。总之,我们可以搞得定的。”

他默了片刻,终是又道“救济这些孩子,并非只靠你一人之力,陆府受朝廷恩泽,自然也要承担起对百姓的责任。如果你有需要,陆府责无旁贷提供帮助,你可明白。”

他既这样说,我也不再多言解释,吸了口气,随口道“知道了。”

陆寒煜离开,我又去小六房里看了看周叔周婶,见众人都安顿妥当,便也回房休息。

春凝做了面点简单食用,撑着身子泡了个热水澡,舒缓一下筋骨,也不待头发变干,在头上蒙了块布子便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起床,身上依旧酸痛乏力的很。简单将头发梳成马尾,换了身戴袖箍的衣裳,便乘车去往跑马场,一路上细细记下了路线。

跑马场门口,还是昨日那名将士站岗,热情打了个招呼,便往场内走去。

老金正与几个伙计将马匹引入马槽,见我到了,露着第三颗金牙招呼道“小赵来了。”

“金叔”笑着应了一声“我能做什么吗?”

“等把马匹引来,教你喂食。”老金又笑道“小赵啊,看着你斯斯文文的,没想到干活利落的很,嘿,这陈年的马槽刷的跟新的一样,真是辛苦你啦!”

“没有啦”摇头一笑,道“我也一块儿引马去。”

老金拦下我“不着急,这马性子野,恐伤了你。熟悉了之后再慢慢来。”

点点头,退到了一旁,看将士们列队跑步,身后屋门打开,陆寒煜与一男子出来,见我在这里,陆寒煜好像有些吃惊,看了我片刻。

我一招手“早上好啊!”

陆寒煜好像没想到我会出现,打量着我走过来,停下背着手转转身子道“这是裴副将,训练场里的事情以后找他便好。”

裴副将弯腰作揖“夫人。”

还在好奇他怎知我是陆府的夫人,他便直起了身子,见他样貌却是分外熟悉,想起回门那日送我们回府的将军,“哎”了一声,惊喜道“裴副将是你啊!”

他点点头。

我道“上次你帮我们,也没机会好好谢你,如今我在这里领了个弼马温的职位,日常便会在此处了,裴副将你若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尽管跟我说,可千万别与我见外!”

裴副将脸上的表情有些尬笑的意味,或许是觉得我帮不了什么忙,却还是点点头道“多谢。”

二人离开后,便由老金教我喂马常识,这才知道大夫看病讲究“望闻问切”,喂马选草也有望闻问切的讲究。

所谓望,就是看草的颜色、有无灰尘、杂草、害虫。青色的草说明收割不久营养最好。偏黄则表示太阳晾晒过,适口性降低。黄色的草收割的时候过于成熟,营养价值和适口性又次一等。深棕色甚至黑色的草大多是打捆时潮湿或被雨水淋湿过,拿来喂马营养价值低且有致病危险。除了此之外,还要看草是不是干净,有无杂草、灰尘、狼针甚至害虫。发霉的牧草和灰尘会引起马匹呼吸困难消化变差。杂草不易消化,有的甚至对马有毒。牧草中有时会混有昆虫,被马吃了之后释放出的毒素会让马腹痛、发烧甚至死亡。

所谓闻,就是闻草的味道,真正的好草会有草香味,不好的草、下雨淋过的草有发霉的味道,不可以拿来喂马。

所谓问,是指问草的品种、收割日期、来源等。牧草的营养成分含量与成熟程度有很大关系。收割早的草水分大、营养高、适口性好,适合小马和繁育母马吃。收割晚的草适合给能量需求少的成年马吃,让马吃饱的同时不至于摄入营养物质过高而肥胖。

一一记下老金的话,心里对养马这事的复杂叹了一叹。

将略偏黄色的草分放在马槽,这些毛发亮滑的马儿们便齐齐低头吃了起来。只是靠近马槽右边的一匹红棕色小马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马儿较其他马匹矮了些许,身旁的马儿将它的草抢走也不着急,微微耷拉着脑袋,就这么任由自己的食物被抢。

又将草往这红棕色小马的槽里放了些,身旁的几匹马儿凑过来时被我拍了下脑袋,吃痛退了回去,却还不高兴的向我哼哧了几声。

我沉声严肃道“乖乖吃自己的!”

几匹马儿哼了哼,又很不高兴的用屁股撞了红棕色小马一下,这才扭头老实下来。

那红棕色小马有些小心翼翼的低下了头,慢悠悠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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