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枚卵虽然微小,但大公子的反应却让我感到意外。按理说,这么小的一枚卵在神灵之力方面应该不足为虑,然而从大公子严肃的表情来看,似乎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我自然不敢多言,只能默默地观察他的言行举止。
只见他伸出手指正欲拨弄,却不料,那卵竟褪去光滑表面,露出丝状的纹理。在蜕变的过程中,卵以惊人的速度迅速增大,仅在眨眼之间便已膨胀到鸡蛋般大小。原本以为如此圆润且大的卵无论如何也无法停留在狭小的脸面上,但它却像被粘连在上面一样,稳如泰山。
尽管它紧紧吸附在我的肉身之上,但作为魂魄的我,脸上依然感到一阵刺痒。此时,我的阴阳二魂也不由自主地在脸上抓挠起来。这种感觉,就像无数只蚂蚁在脸上细碎而又密集地啃咬着,强烈地刺痒逼得我不由自主地大叫出声。
“这异类是如何在他们眼皮底下逃过生死之劫的?”为了将这个卵从我脸上取下,大公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却依然无济于事。直到他取出一个特殊物件,那安如磐石的卵才丝滑地落了下来。我看着那物件,感到异常眼熟。搜肠刮肚、冥思苦想之后,终于从记忆的最深处翻出了两个字───辟邪。那正是我早已送给陌上行的辟邪。
这辟邪之物自打我记事起便一直佩戴在身,只因那日陌上行将他母亲的遗物赠予我,实在无法拒绝,又一时拉不下面子,情急之下才将这平庸之物与之交换。未曾想到,今日竟还有相见之时。但为何此物会出现在大公子手中呢?
大公子见我满脸震惊且又困惑不解的神情,忍不住出声询问。
“小娘子,你可认得此物?”
我一愣,急忙解释道:“这物件看着眼熟,像极了我自小佩戴的辟邪,但我不敢确定。可能是我一时疏忽,不知何时将它弄丢了。”为了不引出不必要的事端,我避重就轻地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辟邪(xié)?”原本漫不经心、一直抚弄着那枚卵的大公子,听我这一番解释后,眉角一扬,将目光投了过来。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笑道:“不不,我一时口误,是辟邪(yé)。”
“这名是谁取的?”大公子轻描淡写地问道。
我尴尬地笑了笑。
“我自己取着乐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来由……”我沉吟了一会儿,缓缓续道:“给它取名已是很遥远的事情了,我也不知是谁给我戴上,家人也不知,就像平白无故就挂在了我脖子上,说来也奇怪,只有我能随意处置这物件,但其他人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无法将它取下。家人见此物并无有害于我,便说是上天赐予我的辟邪之物,我对此嗤之以鼻,世间哪有什么妖魔鬼怪。于是,我引用了典故中的“莫邪”,改了一下字音。”
“那小娘子请仔细看看,若是你丢失的辟邪,那就请取回!”大公子说着,顺势将手中的物品向我递了过来。我尚未伸手去接,便感到一股强大的气流迎面汹涌而来。不容我多想,这股气流已将我重重地甩到了几米开外的墙壁上。然而,正当我撞上墙壁之际,另一股强大的气流又将我拉了回来。
但阴阳手魂却没有这么幸运,只见她们被摔得七零八落,散落在几米开外的墙壁边。我尴尬地堆起笑容,说道:“大公子见笑了,我的辟邪哪能与这相比。实在是我眼拙,一时未能分辨出来……”我心虚地偷瞄了那二魂一眼,心中暗自疑惑:我与她俩本是同根生,不知为何大公子却如此厚此薄彼。
那二魂也不出声,只是低着头默默地飞回到原点。
“既然小娘子如此肯定,那在下就不客气了……”大公子说着,手指轻轻一挑,那枚卵便径直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落入花朵之中。转瞬间,它已稳稳被安置在木匣之内。望着那只小巧精致的木匣,竟有包罗万象之势。
待一切就绪后,我又恢复状态,双眼满怀期待。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体内还藏匿着四大神器之首——神隐斩·末伏。一想到它即将被抽离而出,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悲伤。这一路上,多亏了它的庇佑,每每在最危险的时刻,它都会显现出来,助我渡过生死难关。如果没有末伏,哪有如今安然无恙的叶南飞。
但转念一想,我也释然了:“既然是要回家的,总不能带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吧。”大公子饶有兴趣地低头看着作为肉身的我,不知他在思索什么。然而,从他那冷峻的脸上透出的期待和兴奋神情来看,似乎有什么事情正让他心情激动。
大公子兴奋得仿佛发现了什么宝藏,连嘴角都抑制不住地上扬,仿佛连A4纸都无法压下。他在小心翼翼地将我的脑袋摆正的同时,还不忘抬头看了一眼作为魂魄的我。我同样感到兴奋与期待,迎上他的目光,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
在宽敞的床上,大家围在一具不知是否还有气息的躯体旁。其场面滑稽又诡异,但更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我竟然能够以第三者的视角观察自己的肉身以及另外两个灵魂。这种感觉就像是突然出现了几个与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姐妹,既令人震惊又充满惊喜。
大公子几乎将一只手完全探入我的脑壳中。我静静地注视着他,只见他的脸色由晴转阴,逐渐变得凝重起来。他一边思索,一边在我头颅中翻找着,那凝重的神色中透出深深的困惑。忽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忙打开我双手。当我顺着他的动作将视线投过去时,发现他那两只纤细如玉的手已融入在我双掌之中。
当他以更加震惊的神情看向我,仿佛在质问:“你把那个重要的东西藏哪儿了?”他异样的神情引得阴阳二魂也齐刷刷地转向我。虽不知他具体想表达什么,但他的反应却激起了我更大的好奇心。
“怎么了?什么东西找不到了?”我同样以疑惑不解的神色反问道。他看着我,目光涣散,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但半个身子几乎已经融入了我的身体内部。紧接着,他忽然如茅塞顿开般瞪大了双眼,从深深的困惑中转变成惊愕。
“叶家小娘子!”他转过脸来,那张冷峻坚毅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怎么了,大公子?在我体内发现了什么?”虽然,我猜他可能已察觉到了神隐斩·末伏的存在,但出于对更多内情的好奇,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它竟与你肉身融为一体!”大公子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显得有些激动。
“大公子,请明言,谁与我肉身融为一体了?”
“神隐斩·末伏!”他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失落,但更多的是不甘。他再次探入那具躯体,如同地毯式搜索一般仔细摸索,连最不起眼的汗毛都不放过。然而,最终的结论依然是最初的判断。
许久,他坐在那里沉默不语,紧锁着眉头,似乎在深思着什么。
“怎样?”我厚着脸皮不怕死地凑上前去,“如果真与我肉身融为一体,那要怎么才能将二者分离呢?”他又似两耳失聪般对我的话置若罔闻,双手抱胸,一副冥思苦想的神情。又过了许久,他轻叹一声,终于抬起了头,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小娘子莫慌,我尚未想好对策……只因这个过程极其复杂且危险。”大公子缓缓开口道:“一旦神隐斩与肉身完全融为一体,想要分离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话说到此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除非怎样?”见他含沙射影,欲言又止的神态越加激发了我的好奇心。当四目相对之际,忽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待我恢复意识时,人已在床上躺着了,那种眩晕感过了许久才慢慢消退。
我知我的魂魄又回归到本体。虽神志已恢复,但浑身依然疲软乏力。这时,小白蛇不知从哪里爬了过来,盘踞在我的脸上。与它一同出现的还有那只木匣,小白蛇时不时将尾尖轻轻触碰着木匣。
它温暖柔软的身子紧紧压在我鼻息处,大有不把我闷死绝不罢休的气势。阴阳二魂早已不知去向,或许它们已随我一同回到了本体,又或许见大公子离开再次溜走了。四周静寂无声,当得知我的肉身与神隐斩融为一体无法分离时,大公子应是想到了另一种对策,为确保万无一失,他定是去搬救兵了。
单从此事来看,我皆所遇之妖兽,都不曾觉察我体内有异,即便是神灵之力强大者,也只能感知到我有异于常人,就算把我掏成一具空壳,亦不能如他们所愿——寻得神隐斩。然而,唯有大公子不仅一眼就能看穿我体内的神隐斩,并能碰触到它的存在,甚至能有对策将其取出。
沉思中,我不断被一阵阵有意无意的间歇声响所打扰。
当小白蛇再次用尾尖轻拍木匣,发出不规则的轻重声时,我猛地坐了起来,一手捏住它,详装生气道:“如果你再发出声音,我就把你烤来吃了!”隔着它晶莹剔透、泛着光晕的鳞片,我能感受到它那强劲有力的心跳。小小的躯体随着心脏的节奏微微颤动,仿佛在回应我的“威胁”。
我怔怔地凝视着它,透过那层光滑的蛇鳞,轻轻抚摸着那颗跳动的心脏,感受着它的强壮与力量。
蛇一直是一种既常见又神秘,甚至令人畏惧的生物。过去我对蛇的认知仅限于它是一种冷血动物,分有毒无毒,但并没有深入了解过。实际上,蛇的体温会随着环境温度的变化而调节,因此被称为冷血动物。然而,小白蛇的存在让我对冷血动物又有了全新的认识。
但令人费解的是,小白蛇先前绝非是如今这般接近人类的体温。“不管了,不管是冷血还是热血,与我何干……”我打着哈欠,翻身下床。小白蛇用它柔软的身体卷着木匣紧跟其后。
见状,我顺手将木匣揣进怀里,一边搂着它一边揶揄道:“回不去喽!你家大公子曾说过,一旦神隐斩与我肉身融为一体,想要分离几乎是不可能的……你看他已离开多时,至今还未归,这件事恐怕相当棘手……”话已至此,便不敢再往细想,生怕我这具残缺之躯,越挖越深,最终老死在此。
怀中这精致玲珑的木匣,小巧轻盈,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我将它轻轻放在耳边摇晃了几下,匣内却寂然无声。仿佛所藏之物已融入乾坤之道,隐匿于无形之中。不知觉间,我已站在楼阁的飞檐之下。
远眺四野,宛如琼瑶仙境恍如隔世,但比起这,我更向往辞暮尔尔,烟火年年的凡尘世间。小白蛇时而盘踞于我头顶之上,时而缠绕于我手腕之处,无忧无虑,犹如孩童般纯真,令人羡慕不已。我轻抚着它,俯瞰楼阁外的山水秋色,也漫步在楼阁内的每一寸角落。
最终,我在百无聊赖中坐到了桌前,心不在焉地看着小白蛇在木匣边嬉戏。它不停地推挤着木匣,时而灵巧地爬上,时而又迅速地窜下,玩得不亦乐乎。看着小白蛇那股旺盛的精力和活泼的样子,我不由得扬起了嘴角,心情也跟着变得轻松起来。
“你这个小家伙,这木匣有什么好玩的……”我微笑着轻轻伸出手,正想要抚摸它那光滑的鳞片,逗它解闷。然而,手刚至一半时,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灵光:“这木匣并非所有神兽都能轻易驾驭,就连等级尊贵的神侍也难以掌控。那么,为何这条小白蛇却能如此轻松地用它那弱小的身体嬉戏其中,毫不费力呢?”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这木匣也识人,遇到喜欢之人,则轻如鸿毛,遇到不喜欢之人,则重如泰山。否则,这种区别对待的差异性就无法解释了……”我好奇拿过木匣,仔细端详了半天,又轻轻摇了摇,但一切如旧,木匣依然是原来的样子。
但更令我困惑的是,这个只有巴掌大小的木匣,七七八八地也已塞入了不少东西,可为何里面却寂然无声呢?我这次加大了力道,用力晃动了一下木匣,结论是里面确实没有任何声响。尽管如此,匣面依然繁花似锦,香气四溢,一片欣荣。
“小白,你家大公子啥时回来呀?”我轻叹一声,只得作罢,趴在桌上,手指轻轻摩挲着小白蛇那柔软的身体。“我想回家,真得好想回家!”偌大的地方空荡荡的,连个回声都没有,我只能对着一条不会说话的蛇絮絮叨叨。
呼一下,我烦躁地站起身来,却又不敢轻举妄动,甚至连出去走走的念头都不敢有,生怕惹得大公子不高兴。就在我猛然起身的时候,发现小白蛇像一根面条似的悬挂在木匣上,来回晃荡。
我愣了一下,仅在眨眼之际,不知她是如何挂上去的。当看到她那无辜的小眼神中透着一丝愠色,整个场面既可爱又滑稽,让我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爽朗的笑声又引得她更加不满。细看之下,发现小白蛇张着嘴,貌似她的四颗小虎牙被匣面上的花朵勾住了似的。
“哎呀,你这是得有多饿呀!要真饿了,你咬我呀,咬花干啥呢?”我揶揄着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脑袋,正欲把她的小虎牙从花上移开时,这才发现真正勾住她的是一层覆盖在花朵上的丝线。
“丝线?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刚才明明还没有的……”我惊奇地盯着那层细而坚韧、微微闪烁着淡银色光芒的丝线,心中暗自嘀咕。此刻,整个木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这些银光闪闪、若有若无的丝线一层层包裹起来。
突然,一个大胆的念头在我脑海中闪过,继而又坚决地将它甩掉。无意间,我注意到小白蛇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发现了宝藏一般。在她那张狭小的蛇脸上,我竟看到了大公子的神态。指尖的触觉将我的思绪拉向遥远的记忆——迟暮寒螀·苍郁身边,若不是那天我亲眼所见,今日这丝线我恐怕会误认为是出自他手。
尽管心中疑虑重重,却无处寻找突破口,也只得放弃。我怀揣着那个木匣,在室内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试图以此消磨时间。漆黑而泛着微光的地面上,已散落了不少由我从木匣上扯下来的丝线所绕成的小丝团。
不经意间,我又走到了陀·窠前。在这偌大的空间里,唯有此处显得格外热闹精彩,虽无声却绚烂夺目。若非我恐高,再加上这里弥漫着的阴冷气息让我难以久留,否则我在这里待上一整天,也不会觉得无聊。
陀·窠上不见天日,下不见其底,在那无尽的筒状深渊之中,无数灵骨如同繁星般流光溢彩地炫舞着。它们数量众多,令人难以置信。可想而知,这得有多少神灵力强大的妖兽命殉与此,那些奇彩夺目的光芒如耀斑般闪耀,形成漩涡状的光柱,自上而下涌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我愣在旁侧,一时之间竟迷了心。身形微颤,险些跌入这万丈深渊之中,待回神之际早已吓得冷汗涔涔。但不知何时,一根手指粗细的银色绳索已紧紧缠绕于我腰间,另一端则随意吸附在漆黑光滑的地面上。若非这条救命绳索,我恐怕早已坠入深渊,生死未卜。
顺着丝线的走势望去,此时的木匣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仅仅在我恍惚之际,它就被密密麻麻的丝线包裹得严丝合缝。与此同时,丝线还将小白蛇与木匣紧紧地缠绕在一起。此刻,小白蛇虽然一脸愠怒,却并未显露出惊恐之色。
不仅如此,那些犹如菌丝般的细丝彼此交织缠绕,逐渐拧成手指般粗细的绳索,宛如银蛇一般,一束束飞速地向陀·窠的底部直冲而去。正当我感到诧异之时,小白蛇星眸一转,竟灵巧丝滑地从紧密浓稠的丝线中溜了出来,以闪电般的速度追随那股股丝线而去。
“这又是什么情况……?”我脑中刚冒出一个问号,忽然感觉背后仿佛被人狠狠踹了一脚。顿时,身体一震,整个人好像失去了重心,就像一块石头般急速向陀·窠的底部坠落。
紧接着,后心背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狠狠凿了一下,剧痛顺着脊椎炸开的瞬间,身体因突如其来的剧痛猛地弓成了虾球。坠落的风裹着刺骨的寒意灌进喉咙,阴森的腥气呛得我喉间发紧,连闷哼都堵在嗓子眼——余光里,无数灵骨的光炫正贴着身侧飞掠,那些绚烂的光点擦过皮肤时,竟带着细碎的灼痛感,像有无数冰针在同时扎刺。
在我残存的神志里只剩一个念头:把木匣死死扣在怀里,若是再丢了,我便真成了千古罪人。可另一个念头正像野火般窜起来——他真还活着么?可那天明明亲眼看着他踏进涅槃�9�9焚寂灯的,那连神灵之力都能烧成飞灰的绝境……可指尖缠绕的菌丝,此刻泛着熟悉的微光,竟和留在我记忆里的模样分毫不差?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了一把,在钝痛中竟渗着奇异的麻痒,连坠落时卷来的腥风,都仿佛裹着细碎的暖意,悄悄洇出似有若无的丝甜,就像在绝境中突然瞥见的星子,又带着点不合时宜的、挠心的喜。
这陀�9�9窠的深,早已跌破了我所有预估。若不是腰身被那股股丝绳所拉拽着,如救命的藤蔓般猛地拽住下坠的势头,就凭方才那流星坠石般的速度,此刻怕已在底部撞得骨肉成泥,连半点声响都留不下了。
指尖抚过腰间丝绳,那熟悉的触感顺着指腹漫上来,熨帖着紧绷的神经。嘴角的笑意慢慢凝成一道浅浅的弧。下意识地探身往下望,那尾小白蛇早已在一路追来的深渊里没了踪影。
而这陀�9�9窠也怪,并未因深不见底而染上半分阴森——筒状的四壁嶙峋起伏,黑木制的古董展示架错落嵌入,竟像是从石壁里自然生长出来一般,不见半分雕琢的生硬。与我先前看到的陀�9�9窠如出一辙。反倒被灵骨透出的璀璨幽光满满映照,亮得连石缝里的纹路都清晰可见,偏生那片璀璨的光里又透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此刻,我虽蒙某种力量庇佑,侥幸保住性命,倒也生出几分闲情,得以细细打量眼前这番景象。管它是被人一脚踹下来,还是硬生生拽下来的,既已至此,总归是有我要下来的缘由。我亦不敢大声呼叫,生怕惊动了什么更可怕的妖兽。
许久,在一片璀璨幽光满满的辉映下,双脚也总算踏在了坚实的地面上。我伫立在原地,小心谨慎地环顾四周,丝毫不敢贸然挪动半步。仔细打量之下,一个念头忽然在脑海中浮现:此处,毋庸置疑一定是在地面之下楼阁的最深层了。
这般思忖着,目光不由得便向上望去。身处陀�9�9窠底部,只觉周遭石壁直插云霄,高不可攀,越发衬得自己如蝼蚁般渺小卑微。“若是楼阁的最深层,那我怎么出去呢?”在残酷现实面前,那点苟且偷生的念头又悄然占了上风。
我再次拿眼四处梭巡,可除了满室沉闷的寂寥,哪有小白蛇的半分踪迹?就连覆盖于木匣上严丝合缝的丝线也凭空消失,唯有怀中的木匣,像被解除封印般又恢复了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
我颤抖着手指抚过木匣上繁复的花朵。黑暗正从唯一的通口处渗进来,像粘稠的墨汁般缓慢侵蚀着陀�9�9窠内的空间。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我下意识屏住呼吸。伸长脖子时,后颈的汗毛突然根根竖起——通口处的黑暗似乎在蠕动。心脏突然在胸腔里发了狂,撞击得肋骨生疼。双腿早已不自觉地摆出逃跑的姿势,肌肉绷紧得像拉满的弓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