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厮杀怒吼,遍地的尸骸断臂,一眼望去,能看到的全是那布满血丝,已近疯魔的眼睛,在不顾一切的冲杀,撕咬。
看那一杆长矛穿透过他的腹腔,血淋淋的血肠脱离矛尖洒落了一地,鲜血浸湿了他那本光鲜的华衣,决堤般淌在了地上,与那遍地的鲜血,交杂着,混淆着,汇聚着似染红了半边天,是李大宝,那个平日里欺软怕硬的恶霸。
他的身后是那个一直被他欺负的爱哭娃小疙瘩,空张着大嘴,睁大了双目,是惊恐,更是难以置信。
那个扒他裤子,唾他唾沫,喜欢取笑他,调戏他的恶霸。
此时却挡在了他的身前,就如那顶天的巨人为他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击。
鲜红的血汁如的那喷洒的浪花沾在了他的脸上,无论他怎么抹,都像那粘人的狗皮药总也抹不尽。
他想象过这场战争的很多场景,可独独面前这个场景他想不出,他也难以想的出。
他颤颤巍巍的伸出了手想要去扶他,可那个恶霸。
回头狠厉的眼神,让他硬生生愣在了原地,他看见李大宝的嘴唇动了动,干煸的嘴唇配着那浓稠的鲜血,他好像在说话。
很微弱,在这喊杀震天的战场,似乎是错觉。
可他的确听到了,他听到他说。
对不起,好好活着。
一声怒吼,已回头,布满青筋的双手,猛的扣死那钢铁长矛,迎着长矛,冲了过去。
天愈发的阴沉,一瞬间狂风肆虐,大雨倾盆。
不断冲刷着那已渐渐冰冷的八尺大汉的身躯。
天地间仿佛在有人谱曲奏歌,洗尽这万世铅华。
那扔掉武器,扑在敌人身上,满嘴鲜血,大骂着,如野兽一般撕咬的,好熟悉。
大家好,我叫王世心,请多多指教。
是那个傻里傻气的呆萌书生。
那日他笑颜满面,惹的众多少女惊叫连连。
那日他满脸怒容,被寒紫方教训的面红耳赤,却仍然不愿出口骂人。
他说,世子难耐,恶气难磨,以理服人,方为大道。
不论在哪里,都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衣着永远是能感受得到的干净,整洁。
只是现在看见的是他吗,那个正用牙齿撕扯敌人的脸颊,披头散发,破口大骂的是他吗。
突的,怒骂声嘎然而止,一杆长矛刺穿了他的胸膛,双手却仍旧死死地卡着那具面目狰狞,鲜血淋漓早已死透的蓝巾小将。
"臭呆子"一声怒吼,却再也叫不回那已鲜活的生命。
一个人疯了一般冲了过来,迎着那杠长矛,夕阳下的雨水,拍打着地面,嘀嗒,嘀嗒,嘀嗒。
那人一身紫衣,犹如那画中仙人,不沾凡尘。
却总喜欢挂着那贱贱的淫笑,口齿伶俐,在军中是出了名的铁嘴铜牙。
最喜欢做的事,就是与那呆萌书生拌嘴,常常将那书生逼的满脸通红,大耳朵冒气。
极度的自恋狂与超厚的大脸皮,更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啃老族"。
走到哪里,都喜欢说,我叫寒紫方,是紫衣侯的儿子。
所以,今天他不能丢脸,绝对不允许。
至少要比这个呆子要更像男子汉,猛地一扒,将衣服撕成两节,缠绕两下四棱金装锏,双手一挥,大吼一声,"尔等草芥,速来领死。"
四方的敌人向他慢慢的靠拢,很慢,很慢,每个人都是一小步,一小步的在挪动。
寒紫方大吼一声,率先杀了过去。
交织的剑光锏影,铿锵的叮当碰撞声。
见那锏一个直刺穿透了一人的咽喉,瞬间鲜血喷涌而出,如那倾泻的瀑布绽放在天地之间。
下一瞬一杆长矛已穿透了他的胸膛,短锏横扫,将那长矛劈断,划破了那人的咽喉。
不断的有人倒下,也不断的有人跟了上去。
天空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一束闪电划破了苍穹,照亮这片血海大地。
看着胸前背后穿插的长矛,短锏再也握不住,坠落在大地之上。
他倒了,那个整日嘻嘻哈哈的紫衣少年终究还是谢幕在这片苍茫云海间。
雨水浸湿了在场每个人的双眼,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同情。
他们都有家人,他们也有朋友,看着对面那个看起来年纪并不大的紫衣少年,多么美好的年华,真是可惜,可恨。
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曾见到一少年高歌竖墙之上,道不尽的意气风发,让他们羡慕不已。
现在却倒在了他们的面前,他们的长矛之下。
没有人得意,更没有人幸灾乐祸。
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倒在这里的会是谁,也许就是你,也许就是他,也许是他们所有的人。
有的只有惋惜,有的也只剩下了钦佩和怜悯。
那惊险时刻推开李夜,被长矛刺穿的竟是那平日里被人唾骂的狗腿子许游。
那遍体鳞伤仍然怒吼着往前冲的人,却被一箭穿心倒在了地上的可不是那憨厚老实的铁锤。
那个每天嚷嚷着回家以后娶媳妇,孝顺父母的顺子睁着大眼,啪嗒,倒在了大地上,眼光望去,那是一座高耸的城池,那里有他要守护的人。
小疙瘩倒下了,沈三浪倒下了,七夜倒下了,哈哈儿倒下了,那个喜欢骂人的百夫长罗三刀也倒下了。
每一刻,每一秒都有人倒在这片大地之上。
可仍然没有人往后退,哪怕一步。
"小心"一声惊呼。
那叫贝戎的少年只觉头脑一懵,被人给狠狠的撞在了地上。
在一睁眼,突的,眼睛似铜炉般大,他看见了一双眼睛,一双满是血丝,却还是像往常一般发亮,微微张嘴,似乎有话要说,却再也说不出口。
一只穿云长箭射穿了他的脑颅,箭尖微微突出,刺破了贝戎的眉心。
贝戎的嘴角在打颤,不停的上下抖动着,满脸的血渍被雨水浇灌,已经活脱脱的像一个血人。
呢喃着,他不敢相信,那个圣武大会第一天才夏云希会死在他的面前。
他知道他,割断了家族命系,叛变了家族,却忠于了这个国家。
更不敢相信那么高傲的一个人,竟会舍出命救不曾有过交集的他。
他的前途本该是一片光芒,可以看的到的前景。
倾盆的雨水拍打着贝戎的脸颊,很疼,也不知是脸疼还是心疼。
轻轻闭上夏云希的双眼,一双坚毅的目光,顶天的汉子终于真正的站了起来。
血流汇集一起,远远望去,竟好似成了一条天河。
天河尽头,一道人影慢慢显现,身着青灰色长袍,他的身边,赫然立着一杆旗,一杆绣着五芒点缀的五星红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