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1 / 1)

碰!!!

一声巨响,仿若晴天霹雳,震破了这一方静谧。

那白玉雕琢而成的茶杯,于桌面边缘一个趔趄,滚落而下,在地面上肆意摩擦,发出一阵清脆却又惊心的声响,最终粉身碎骨,化作满地残片。

此刻的虞珺卿端坐在椅子上,胸膛剧烈起伏,怒气如汹涌的潮水般在胸中翻涌。

他的双眼瞪得浑圆,似要喷出火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心中怒火熊熊燃烧。

白清兰,她怎敢?怎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如此折辱他!在这偌大的虞朝,究竟谁才是那至高无上的皇帝?

强烈的愤怒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刺入他的心脏,令他只觉一颗心痛如刀绞。

这时,门外的小太监迈着细碎而又小心翼翼的步伐,蹑手蹑脚地走进来。

他低垂着头,眼神中满是惶恐与不安,战战兢兢地禀报道:“启禀陛下,御史中丞狐乩求见!”

虞珺卿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那如惊涛骇浪般的情绪,许久,才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宣!”

小太监如蒙大赦,动作麻利地退下,生怕慢上一步,便会被这怒火殃及池鱼。

不消片刻,狐乩迈着沉稳却又不失恭敬的步伐,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他来到虞珺卿面前,双膝跪地,双手伏地,恭敬行礼:“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虞珺卿声音低沉,“免礼平身!”

狐乩缓缓站起身来。

狐乩禀报道:“陛下,兴军扬言,不日就要攻入邑都了。”

虞珺卿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

他心急如焚,呆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那怎么办?如今虞朝已无兵可用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绝望与无助,仿佛整个世界都已崩塌。

狐乩见状,上前一步,对虞珺卿行了一礼,神情镇定地安慰道:“陛下,臣有一计,可令匈奴和兴军主动退兵,且兵不血刃。”

虞珺卿闻言,眼中瞬间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花,他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猛地凑上前去,急切问道:“什么办法?”

狐乩双唇轻启,郑重而又缓慢地吐出两个字,“和亲!”

这两个字如同一道闪电,划破了虞珺卿心中的黑暗。

虞珺卿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思索,赞同道:“对啊!若能将白清兰和亲到兴朝,那楚熙定会退兵。况且如今白清兰已是公主,和亲一事,名正言顺。”可随即,他又皱起眉头,满脸疑惑道:“兴朝可派白清兰去和亲,那匈奴呢?我皇室之中已无适龄公主,匈奴那边又该派谁去和亲呢?”

狐乩眸光微微一动,提醒道:“陛下可还记得,平陵王虞沾之女——虞音?”

经狐乩这一点拨,虞珺卿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道:“对啊!她父亲本就是罪臣,而我虞家养了她这么多年,如今,也该是她报恩的时候了。”

虞珺卿眼神一凛,威严地下令道:“狐乩!”

狐乩立刻单膝跪地,行礼道:“臣在!”

“你现在就去找梅磬,让他去匈奴和谈。至于封虞音为公主去和亲的圣旨,朕会派人送到你的府上,拿到圣旨,赶紧出发去匈奴。”

狐乩应道:“是,臣遵旨!”

狐乩语毕,杵着拐杖转身离去。

栖凰宫内,一片静谧祥和。

白清兰慵懒地卧在摇椅之上,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她身上,宛如一层金色的薄纱。

白清兰嫌阳光刺眼,便用户扇遮住脸部,时不时也会把玩户扇。

陌风则跪坐在她身旁,眼神中满是温柔与关切,双手轻柔地为她按揉着腿部,还会时不时地从身旁的果盘中拿起一颗樱桃,喂到白清兰的嘴边。

白清兰微微仰着头,眼神中却透着一丝失落与怅惘。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沉而又略带苦涩,“陌风,我错了,错得离谱。”

陌风知道她说自己错了,是错在辅佐虞珺卿上位。

陌风停下手中的动作,温柔地看着她,轻声安慰道:“清兰,不要自责了。你不是圣人,犯错很正常,但既然错了咱们改就是了,所以别伤心了好吗?”

“改?”白清兰疑惑道:“你也觉得虞暥比虞珺卿更适合这个皇位吗?”

陌风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他立马纠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摇椅慢悠悠的摇着,白清兰的身下垫着软垫,他觉得舒服,便将手中的户扇随意放在一旁,她靠在摇椅上,闭上了眼轻声道:“我就问问而已,何必这么紧张?”

陌风紧张是因为这么多年当下属的习惯改不掉了。

陌风没有回答,白清兰也就不再多说,正在白清兰要闭眼小憩时,外面一个小太监高呼,“陛下驾到!”

白清兰缓慢睁眼,她刚从摇椅上站起身时,陌风连忙起身搀扶。

白清兰起身站好,才对虞珺卿行了一礼,“凤玉恭迎圣驾!”

虞珺卿笑道:“姐姐不必多礼!”虞珺卿赶忙上前搀扶,白清兰站起身。

虞珺卿一脸愧疚道:“姐姐对不起啊!我没能当个好君王,让你失望了。”

白清兰淡淡的回了一句,“你对不起的不是我,而是凤昭长公主。”

于虞珺卿而言,虞酒卿宛如深镌于心的一道血痕,那是历经岁月亦无法弥合的伤痛,是漫漫长夜中蚀骨的悲戚。

自虞酒卿溘然长逝之日起,虞珺卿的心便如被霜雪侵袭的残花,已然枯萎了一半。如今他虽存于世,但却似那失了神魂的躯壳,在这浊世间茫然游走,不过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罢了。

所幸,狐乩给他贡献的茶叶,成了他这绝望之境中的一丝慰藉。于那茶香氤氲、醉生梦死之际,他终能得见那朝思暮想的姐姐。

虽明知这不过是缥缈幻觉,可若能在幻梦之中得偿所愿,与姐姐相聚,虞珺卿甘愿沉溺其中,永不再醒。

只叹这幻梦如朝露泡影,短暂易逝,终有梦醒时分,留他独自在这冰冷现实中,怅然若失,悲苦难言。

虞珺卿不想提起伤心往事,便话锋一转,回归正题,“姐姐,如今兴军已经攻入益州,但朝中已经无兵可用,所以,我想请您帮帮我。”

白清兰随口接了句,“怎么帮你?”

虞珺卿凑上来,一把握住白清兰的手,笑的殷切,“姐姐,你不是和楚熙的关系很好吗?如今他的兵攻入了益州城中,而您又是虞朝公主,所以,要不你和亲到兴朝吧?这样…啊…”楚熙就会退兵了。

话未说完,“啪”的一声脆响,白清兰扬起手,狠狠扇了虞珺卿一巴掌。

虞珺卿的脸瞬间红肿起来,他疼得双眼满是泪花,眼中满是惊愕与难以置信。

白清兰冷笑一声,“虞珺卿,你还真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你这个皇位,是我费尽千辛万苦才替你夺下,如今,这么快就狡兔死走狗烹了?”

白清兰越说越心痛,她不禁想起在安丘县时,年幼稚嫩的虞珺卿对他说,“尔惟盐梅,汝作舟楫,等有朝一日,你我携手一道打下这个天下后,届时,你想要的名垂千古,流芳百世,待我登基为帝时,我必会许诺给你,此生,我定不负你!”

什么必不负她?都是鬼话连篇!

五年的时间终是太长,长到能将一只温驯的羊养成一头六亲不认的狼,但也有可能,虞珺卿就是一头没有心会隐藏的狼。

如今的他,不过是恢复了本性而已。

毕竟,虞酒卿曾对他说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白清兰轻叹,“虞珺卿,我答应过你姐姐,要好好辅佐你,如今,你也稳坐帝位了。虞珺卿,竟然你不需要我了,那我答应你去兴朝和亲,这样,我便报了你姐姐拿命为我铺路的恩情。虞珺卿,我去兴朝和亲之前,你答应我两个要求。”

“姐姐你说!”

“第一,我要带上岁安一起和亲。第二,我听说你要杀虞暥,我希望我去和亲前…”白清兰欲言又止,他望着虞珺卿的眼睛,目光灼灼,一字一句说的郑重又坚定,“你给虞暥一笔钱,然后,放他平安出邑都。且发誓,永不能杀他。”

虞珺卿想都没想,便跪下,对天起誓,“我虞珺卿在此发誓,日后定会断了杀虞暥的心思,且保证,永不杀虞暥。”

白清兰目光冷峻,补充道:“若违此誓!”

虞珺卿轻叹一口气,硬着头皮,咬牙切齿,一字一句,“若违此誓,人神共弃,当受天诛,不得好死!”

白清兰转身走到塌边坐好,“陛下,凤玉累了,陛下也请回去拟和亲的旨意吧!”

虞珺卿站起身,刚转身走了几步时,白清兰提醒道:“陛下,您踏过这扇门,咱们的情谊就断了,日后,你我两不相欠。”

虞珺卿闻言,心中瞬间后悔,景元帝离他而去,凤昭长公主也离他而去。

他不想再失去白清兰,不然她就没亲人了。

虞珺卿转过身,嗓音沙哑,“姐姐当真就这么绝情吗?”

白清兰淡淡的应了一句,“皇家哪来的亲情?”

这一句话,如同一盆冷水,彻底浇灭了虞珺卿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

是啊,身处皇家,亲情又算得了什么?

虞珺卿默默转身,离去之时,两行清泪悄然滑落,那泪水似在诉说着他心中无尽的懊悔。

虞珺卿离去后,陌风才走到白清兰身边,眼神满是担忧,“清兰,你真的要嫁给楚熙吗?”

白清兰笑着安抚道:“你放心吧!我嫁给他也只是去兴朝谈判让他退兵。日后,我还是你的。”白清兰拉着陌风的衣袖去床榻边。

白清兰这几日总有午睡的习惯,白清兰脱了外衣和鞋袜后,陌风替她温柔的取下发上的木簪,还好,她发饰不多,每日都只用一根玉簪亦或木簪束发。

陌风替她取下发簪后,又取下耳坠放在一旁,一头乌黑亮丽如锦缎的长发散落下来,白清兰躺在榻上,陌风也取了身上的发饰与首饰,脱了外衣和鞋袜躺在白清兰身旁,白清兰侧身抱着他,轻声道:“陌风,其实我后悔了。”

陌风唇瓣翕张,“是后悔让虞珺卿登基吗?”

白清兰微微颔首,她将头枕在陌风肩膀上,陌风为了他能舒服些,便翻身将白清兰拥入怀中。

白清兰双手紧紧抱着陌风,头也埋进他胸膛里,轻轻的嗯了一声,“这盘棋,我终究是输了,输的彻底。不过我也说过,若真有一日,我的所有努力都因虞珺卿而付之东流,那我认命。”

陌风轻声道:“清兰,我只允许你最后和楚熙成一次亲,以后我们和虞珺卿两不相欠时,你便彻彻底底属于我了。”

白清兰轻轻的嗯了一声后,她从陌风怀里抬头看着陌风那张精致的脸,声音轻柔:“陌风,其实遇到虞珺卿后,我明白了一句话。”

陌风耐心且温柔问道:“什么话啊?”

“无论你遇见谁,他都是你生命该出现的人,绝非偶然,他一定会教会你一些什么。”白清兰轻叹,“父亲和义父自杀时,我不懂什么是责任,我甚至有疑问,责任真的比命还重吗?可当我辅佐虞珺卿坐上虞朝皇帝的位置时,又有了虞酒卿那封圣旨后,我看着燕军攻入乾、襄、通三州,我才明白,原来责任真的很重要。我答应过虞酒卿,要帮她辅佐虞珺卿当个好皇帝,如今,我尽力了。我这半生,满口谎言,说话半真半假,唯独这一次,我却觉得我肩上的担子很重,所以在虞珺卿说要我和亲兴朝,让楚熙退兵时,我同意了。这份责任心,是虞珺卿和虞酒卿交给我的,以后,我再也不承诺谁了。”

陌风听后,虽然心疼她的白清兰,但却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毕竟陌风话少。

陌风只能一脸愧疚的说道:“对不起啊清兰,都是我没用,不能帮到你。我这个人,既木讷又无趣,既帮不了你又不会安慰你,我可真是没用。”

白清兰笑道:“夫君别这么说自己,我会心疼的。”

白清兰见陌风一脸自责的垂眸,双眸通红的模样我见犹怜,便在他身上蹭了蹭。

白清兰仰头亲了亲陌风的唇瓣后,才又把头埋入她的怀中,陌风则双手将她抱的更紧了些。

白清兰闭眼,闻着陌风身上的幽香,迷迷糊糊中,进入了梦乡。

这日一早,天刚刚大亮,薄雾渐散,太阳普照大地,绿树成荫,鸟语花香。

江陵县的县主府门前站了十个御林卫。

只见县主府庭院中,站有一小太监,长相稚嫩,模样俊俏,身上穿着玄色衣服。他手拿圣旨,高声宣旨道:“凤安帝诏曰:

县主虞音,性婉且淑,柔嘉有则,懿德令艺,双曜于身。年届十八,及笄待字。雍容粹善,稔于礼教,珩璜中矩。

朕念累世缟纻之谊,今为固邦交、戢干戈,以金册命其为长宁公主,锡以印玺,昭其尊荣。

特遣公主和亲匈奴,冀以柔嘉绥远,惠渥两邦,俾两国之永谧,成社稷之永祚。斯和亲之举,利覃当代,勋炳千秋。

朕之臣民,当体朕意,协心壹德,共熙盛世。钦此!”

当金黄色的圣旨从太监手上转移到她手中时,她的脸上落下了两行清泪。

和亲虽有利,男儿何用为?

此去万里路,不知何日归?

虞音轻叹一口气,可传旨的小太监却是一脸无情的带着御林卫,头也不回的离去。

只剩心死如灰的虞音瘫坐在县主府中,苦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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