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定安公及其世子都在东疆,当下是定安公夫人柳氏在家中主持大局,她早已派人为付东流二人准备好客房,并准备在晚上宴请他们,为他们接风洗尘。
付东流二人被安置好之后,他去找付西箐聊天,付西箐本就大病未好,为了接付东流更加剧了病情,此刻虚弱的坐在床上,桑榆在给她喂着药。
付东流此刻已沐浴更衣,这身衣服是付西箐亲手做的,她听闻弟弟喜欢清云花,便给他在白色丝绸上用银线绣满了清云花。
“真不愧是清云公子,长得好生俊秀。”付西箐对自己弟弟极其满意。
付东流笑着坐到床前,和付西箐手拉手,道:“大姐就别打趣我了,只是好久没穿你给我做的衣服了,这衣服真好看。”
“喜欢以后大姐多给你做。咳咳”付西箐不住咳嗽了两声。
付东流让桑榆退下,亲自接过汤药,给大姐喂上。再拿出一颗能使凡人强健体魄、百病不侵的丹药,递给大姐。
“我知大姐素来身子不佳,此次变故定会伤神损体,所以在路上我找过一个道观求来此药。”付东流将之递给大姐。
付西箐没有多想,弟弟给的哪怕是毒药,她也愿意吃。
吃下丹药后。一股热力涌出,她大汗不止,浑身酸痛,有些难以忍受。
付东流大骇,赶紧让门外等候的陈清儿进来。陈清儿说:“这是正常的,你姐姐是凡体,所以这个过程会比较痛苦。”
陈清儿走到付西箐那儿,边施术法边说:“世子妃无需担心,撑过这四个时辰,百病消除,将来也能延年益寿。”
法术施展后,付西箐好过不少,只这样默默承受。
四个时辰后,她神光焕发,虽满身汗污,却畅快不少。陈清儿早回自己房间修炼,是付东流一直在陪着及应付下人。
“小七,你这药真是神了,竟能让人好的如此之快,你先去吃饭罢,外面天色都暗了,我沐浴后再来。”付西箐心情大好。
“还请大姐简单擦拭一下,大病哪有这么快能好的,那道长嘱咐我莫让他人知晓他有神药,免得世人叨扰。”付东流抱歉一拜。
付西箐恍惚,好像看到了大哥付东阳的影子,她使劲点头。
……
付东流和陈清儿一来到宴厅,便高声道歉:“东流实在愧对夫人一片好心,叫这饭菜凉了才来。”
他赶忙坐到柳氏身边,自罚一杯。
“四公子清云公子之名扬天下,我怎会不知你礼数俱全,定是我那儿媳身体抱恙,你担心罢了。”柳氏很是通情达理,也生的和蔼。
只是作为主母,独自在这等了近一个时辰,怎会没一点火气。
她接着说:“我听闻四海王嫡脉三人感情深厚,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让主母大人见笑了,是东流不懂事,下不能比大哥操持王府,上不能比姐夫驰骋沙场,定国安邦。可是东流出生便丧母,无家姐,无以至今日啊。”
付东流面色悲痛,再次自罚一杯。
“我听闻姐夫他们立了大功,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彼时楚京还需披缟素,谁不为定安公府的功名气势而精神大振。我见那桢明侄儿亦是可爱懂事,公府内亦要三世同堂,共享天伦之乐。”
付东流成就点丹后,眉宇间的阴鸷之气消散殆尽,柳氏见他如此秀气,身段放的又低,也不再生气。
当然,最关键的是夸他儿子,不就是在夸她能生会养吗?
柳氏也开心回应几句,见陈清儿英姿飒爽,不由感叹:“陈女侠若是上疆场,定是流芳千年的女将军。”
“主母大人说笑了,若非公府救济且东流公子待人阔绰,我哪有这么漂亮的衣服穿。”陈清儿也客套一回。
几人开始推杯换盏,热菜也慢慢重新上来。
不一会儿,付西箐“拖”着身子前来,柳氏见她好不少,想必是昏厥之后出了身热汗,驱走了风寒,也理解些付东流了。
桌上时有宽慰,时有笑声,众人皆觉得心累,只有陈清儿吃的开心,虽然没灵界的食品发达,但也算是有新鲜感的古味了。
几人回去前柳氏让付东流留下,二人商量些事。
柳氏郑重道:“东流且去面圣罢,我已上报圣上你回京一事。”
“必然是要的,我正欲求主母为我上报呢,这可为我省去一事,东流多谢主母。”付东流确定柳氏不是蠢货。
“那便好,便在公府等候陛下召见吧。今日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柳氏也不愿再折腾了。
付东流离开后,之前接他的管家刘若迭进来,上报:“主母,我已派人打听,四公子一路上未见携带什么。另外他们是天灾后十日才现身在青风镇,这十日身处何方无人所知。”
“据他所说这陈清儿是四海王私下安排的护卫,他俩恰巧去青风山躲过一劫,惶惶十日才敢下山,倒也合得上。”柳氏觉得付东流所知不多,那付东阳才是关键人物。
付东流,辗转一个月学了一些法术,比如千里眼、顺风耳、神行术等等,这些法术无一例外,都能在凡间助他行事。
他听着这些对话,果然王府有大秘,各方都在盯着。他仔细回味,王府有什么东西,定安公府想要,所以才会关心他是否携带什么。
他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此行必然不易。
……
第二日早上楚帝就派人来召见付东流,付东流一看到使者就大为感动,称家遇噩耗,除去大姐,皇室宗亲才是血脉相同之人,万分想念皇帝伯伯。
付东流从未进过皇宫,只在一些皇家规格上有所了解。
红墙白瓦,灰石鳞栉。中正殿群,檐耸叠浪,赤柱扛山,宫人侍皇,干廊枝松,妃语炉香。
驾车亦三刻钟才至此乃付东流一路所见,只感如此阵仗只为一人,何等气派,何等豪迈。
付东流被带到了楚帝的议事殿,他在外面等了会。他悄悄运转顺风耳,打探消息。
“南境水军收归朝廷之事,便如此做罢,斗来斗去,竟靠意外收场,当下最严重的问题是东疆。”一个中年男子正在说话。
“吴楚停战,定安公只派世子回来,说要留在那主持大局。真是只老狐狸,如若不是天灾让他一时判断不了局势如何发展,他必定直捣黄龙,打到吴国京城去。”一苍老的声音响起。
这时一道略为尖锐的声音说道:“陛下,四海王四公子到了。”
“好,让东流稍等一下,等朕议完事再见一见他,看看朕这号称清云公子的侄子有多少本事。”楚帝好像颇为期待。
“周相,你认为朕该如何待我这侄子,还有那嫁入韩府的侄女。”
“陛下如今正值壮年,太子又能干,自然是善待,血亲总好过异姓之人。”
“周相你也不姓付啊,更何况皇家哪有兄弟情,先帝不也是踩着朕大伯上位的?”楚帝颇为轻佻。
“所以陛下不可对臣无防备之心,否则我功越大,太子越坐立难安,待此间事了,臣已不贪图身后名,只求保全家人。”话虽悲凉,语气却豁达。
“朕都快被你说成一个小人了,不说这些,把你的筹划布置说予朕听,如今定安世子回京了,是一个变数。”
“臣已暗中联合吴国,如今他们配合我们一路大败,主力却都及时撤退,仍有包夹反击之力。另外,东疆苏琅郡都指挥使谢寰昶已表忠心,要为陛下惩治逆贼。”
“韩钟鼎凭什么信他?朕,凭什么信他?”楚帝非常直接。
“谢寰昶是韩钟鼎一手提拔,是心腹中的心腹,但他是个贪官,臣早已收集好证据,随时可以扳倒他。”
“他狗急跳墙怎么办?他跟着朕,将来朕仍可以随时拿捏他,但他和韩钟鼎多少年的交情,韩钟鼎那边生路更多。”楚帝的语气很平静。
“韩钟鼎为发展势力,纵容手下是必然的,手下哪个没点杀头的罪,韩钟鼎倒了他们才是真的玩完。这也是他们拿捏朕的手段!”这时,楚帝是真怒了。
“谢寰昶手下的人压制不住了,他的势力不足以满足他们的贪欲,他如今不惧上,实惧下。”周相此言一出,楚帝也沉默了。
“此计最多叫韩钟鼎身死,臣再做点文章,彻底让定安公府永无翻身之日。那谢寰昶,将是新的韩钟鼎。”
“这是朕迟迟不动韩钟鼎的原因,楚国开国方才五十年,这是太祖皇帝留下的弊端。”
“陛下,韩钟鼎手下还有很多善战之人的,韩钟鼎一死,善战一派与爱贪一派会反目,朝廷这边也有自身的动荡,吴国怎可能放过这个机会。权当将这些年占的土地还回去罢了。”
“好,时间是最重要的,用土地换时间,用时间换人才,蚕食鲸吞,东疆之策如此便行。”此刻楚帝情绪高涨了起来。
“朕那侄子住在定安公府,朕今日考校考校他,看他能不能替朕试试这定安世子。”
此话一出,付东流已明白自己深陷漩涡了,难以从波谲云诡的朝堂当中脱身而出。
接下来,他们一直在敲定细节,两刻钟后才结束。
在此期间,付东流在思考自家的灭顶之灾是什么,大哥频繁进出父王书房,必在谋划什么。
自家权力大小,利益纠纷他一概不知,不知是否与朝堂有关,但逝城一毁,朝廷便收回水军军权,可见南境与东疆情况一样。
议事结束后,殿中走出一紫袍老者,他尚未全白头,身形挺拔,龙行虎步。
老者双目炯炯有神,看了一眼双手怀抱腹前,深掩袖袍之中的付东流,并未说些什么,径直离开了。
接着便有太监领付东流进去,付东流只见一人身着龙袍,斜倚在座位上,单手撑着头,脸上充满了疲惫。
付东流第一眼还以为是大哥未死,只是苍老许多。
楚帝看到付东流,瞬间精神起来,大笑道:“东流侄儿,朕只在你一岁时见过你,那时你最爱哭了,跟弟妹一个性子。来皇伯伯这,让朕好好看看。”
付东流走向前去,恸哭道:“皇伯伯,父王他们好惨,天降横祸,逝城无一人生还,我恰逢去那青风山上采花,才幸免于难。我在那山上躲了十天,尘埃不再飘散我才敢来京城,生怕还有变故。”
“这是上天在怪我没做好,不是你们的罪责,东流。往后七日,你就在宫中住下,每日随我祭祀,感谢上苍赐予你生机。”楚帝悲天悯人道。
“全听皇伯伯安排,东流已经无依无靠了。”
“东流孩儿,以后有什么委屈都来皇伯伯这说,你们姐弟俩如今在定安公府得看别人家脸色,我皇室成员岂能久居人下?”楚帝这才有了帝王之威。
“想必你们四海王府在南境偏远之地也是受尽了委屈,奈何这是先帝的决定,让我兄弟二人不得相见。”帝王亦有无奈。
付东流想到自家在逝城虽贵气,但很少有大官亲自拜访,自认为自家只是偏居一隅。
便回答道:“皇伯伯多虑了,沾皇伯伯贤君的光,皇亲贵胄,何人敢怠慢?只是也未见红袍之辈拜访父王。”
“云弟从小谨慎,就算去了逝城,也不愿给朕添麻烦,朕的云弟啊!”楚帝竟哭了起来。
付东流也跟着哭起来,道:“父王日日教我不得给皇室丢脸,要注意言行,怎料他遭到噩耗。”
“不哭,东流孩儿。朕听闻你擅作画,能为皇伯伯画一副你父王赤裸上身射箭的图画吗?我们幼时最爱如此比试了,朕为你寻出曾经太傅为我们作的画。”
楚帝轻车熟路地去一个抽屉里拿出一幅画,这幅画没什么灰尘,像是常常打开。
“他爱右手搭弓,那时真是少年英雄。”楚帝看着画里的人,不由怀念往昔。
付东流也看去,两个少年赤裸上身搭弓射箭,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和少年时的付东阳很像,一股正气。
他难以想象,父王是如何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东流可知朕兄弟二人为何如此相像?”楚帝卖了个关子,颇为开心。
“我听闻父王和皇伯伯都是皇后所生,相像应该也正常。”
“非也非也,你父王和朕是孪生兄弟,朕只是比他早探出个头,兄弟俩便因此天人两隔了。”楚帝不由难过。
付东流竟从未听说过此事,家里真的瞒了他很多事。
“难怪东流一见到皇伯伯还以为是大哥,我还以为是自己伤心过度了。”
“东阳那孩子,最爱与朕玩了,他有子嗣吗?算了,有也活不了。”楚帝叹了口气。
“东流,你先作画吧,皇伯伯先歇会。”说罢,楚帝便躺藤椅上睡觉了。
付东流特地画的比较久,他没见过父王射箭,也没见过父王赤裸上身,只是想着把他的阴鸷之气消掉。
画完后,他边写字边等楚帝醒来,肚子都叫了好几次,楚帝才缓缓醒来。
楚帝背着双手,慢慢走来,看着付东流写字,认真点评:“为何不写行书,你父王最爱行书,楷书太过端正,而且你的楷书有股女子的秀气,不似男子。”
“东流从小在女子闺房中长大,喜好女子,也亲近女子。”付东流也不觉得害臊,笑着说。
楚帝点了点头,看着画说:“你父王右臂有一道伤疤,你没见过吗?”
付东流也是一怔,难过道:“父王与我并不亲近,他觉得我克死了母亲。”
此乃真情流露。
“唉,你们一家都不幸。”楚帝也颇为惋惜。
楚帝看着自己这侄儿,真像个闺中女子,又感性,又懂事。或许不知他和四海王的恩怨情仇,也不知四海王府的势力及所行之事。
接下来七日,楚帝都让付东流陪在身边,去哪都带上,付东流竟感受到一些父爱。
付东流要离开皇宫时,楚帝对他说:“东流,帮伯伯个忙,盯好你姐夫,你是付家血脉,我们天生是亲人。”
这些日子楚帝教了付东流不少,甚至说了定安公府是怎么越做越大的。付东流是真认可这位皇伯伯。
“东流定要帮上皇伯伯!”付东流答应道。
……
楚帝下旨,付东流作为四海王仅存血脉,继承爵位,但也要降一级,为四海公。四海公府建在京城,建成之前先在定安公府住下。
定安公府瞬间上下紧张,柳氏更是庆幸当初没无理为难付东流。
又是七日过去,定安世子距抵达京城仍有四日。
付东流一直在学习灵界知识,一边用宗族供奉种花,因为他发现灵气浓度太低了,不如养养灵肉。若是在陈清儿身边,还能用阵法或灵气储存器修炼。
另外他不断拜访书画名家,好找到出门的机会,一来带陈清儿出去见识见识,二来给家中势力接触自己的机会。
第七日,终于有人找上了他!
一个采花人声称有一些上好的清云花要卖给清云公子,在路上把付东流拦下了。
采花人在交货的时候偷偷给了他一封信。付东流谨慎起见,回自己房间后才敢打开。
拆开信封,第一句便是:
致弟东流。
付东流泪流满面,等看完信之后,终于明白了一切,眼泪也将信全打湿了。
他运转法气,点燃信,火焰在黑暗的房间中映出他坚定的脸。
四海王府诸般因果,尽加我身!
付东流打坐,养肉,同时吐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