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天踉跄着迈出阵法光晕时，整个人像被扔进滚筒里搅了三日三夜。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还没褪去，耳边便炸开无数陌生声响——金属敲击的脆鸣、商贩的吆喝、孩童追逐的嬉闹，还有某种类似风铃却更沉厚的嗡鸣，在喧嚣之上盘旋不散。
他扶着冰冷的石壁缓了半晌，才敢抬眼打量四周。
这是座被巨岩环抱的城池，青灰色的城墙不知由何种石材砌成，表面流淌着淡淡的银光，仿佛有星子被揉碎在了石缝里。方才走出的“石门”正嵌在城墙中段，此刻已恢复成普通石壁的模样，但末天指尖还残留着触碰时的灼烫感——那不是石头的温度，而是某种能量奔涌的余温。
“原来阿公说的‘走门’，竟是这般玄妙。”他喃喃自语，将背上的旧布包紧了紧。包里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和半袋干粮，只有阿公交代的那块刻着奇异纹路的木牌。临行前老人只说“到了天启城，先去消息楼”，却没提这石门竟是能让人瞬间跨越千万里的传送阵。
末天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草木清香与某种陌生香料混合的气息。他从小在与世隔绝的山谷长大，见过最繁华的地方不过是山外的小镇，可眼前的景象已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街道两旁是鳞次栉比的楼阁，有的雕梁画栋，飞檐上悬挂着闪烁微光的兽首风铃；有的则简约粗犷，整面墙都是透明的晶石，能看见里面陈列的各式器物。行人们穿着色泽鲜亮的衣袍，腰间多挂着玉佩或金属令牌，偶尔有疾驰而过的马车，车轮竟是悬浮在地面三寸之上，留下淡淡的光痕。
“让让，让让！”身后传来急促的呼喊，末天慌忙侧身，只见一个穿着短褂的少年推着辆堆满卷轴的独轮车跑过，车轴处镶嵌的蓝色晶石随着滚动发出细碎的蓝光。少年见他愣在原地，咧嘴笑了笑：“新来的？看你这样子，是从乡下来的吧？”
末天点点头，正想发问，少年已一溜烟跑远了，只留下句“别站在传送阵出口，挡着别人咯”。
他脸颊微热，赶紧汇入人流。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渐渐摸清了方向——城中道路以中央那条宽得能并行十辆马车的主街为轴，向四方延展。街道旁每隔数十步便有块悬浮的晶石牌，上面用他勉强能认出的文字标注着方位，其中一块正写着“消息楼·北行三十里”。
沿途的景象愈发新奇。他看见有人抬手对着空中虚划，面前便浮现出淡蓝色的光幕，上面流动着密密麻麻的文字；看见药铺前悬挂的藤蔓盆栽，叶片上凝结着晶莹的露珠，滴落时竟化作了细小的光点；还看见两个孩童在街角比试，一个挥手召出小火苗，另一个则引来水线，玩得不亦乐乎，周围的大人只当寻常景致，无人干涉。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能操控水火的人。”末天攥紧了拳头，掌心沁出细汗。阿公说过，他体内也潜藏着“源力”，只是山谷中灵气稀薄，始终无法觉醒。此刻感受着城中无处不在的能量波动，他体内的血液仿佛也跟着沸腾起来——在这里，或许真能找到变强的方法。
他想起阿公日渐佝偻的背影，想起山谷里逐年减少的猎物，想起那场将半个村子焚毁的诡异天火。若不是阿公拼死将他护在阵法中，他早已化为灰烬。“必须变强。”这个念头再次撞向心口，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只有变强，才能查清天火的真相，才能……回家。”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人群忽然变得密集，空气中的嗡鸣声也愈发清晰。末天踮起脚尖望去，只见前方矗立着一座九层塔楼，塔身由暗金色的金属铸造，每一层都环绕着数千个风铃状的金属片，风一吹便发出浑厚的共鸣，那些金属片上刻满了与他木牌上相似的纹路，只是更加繁复精巧。
塔下立着块巨大的白玉碑，上面用烫金大字写着“消息楼”，下方还刻着几行小字：“凡入此楼，可查天地秘闻，可寻奇人异士，可发布悬赏，可承接任务——唯有修真、才知真意。”
末天正看得入神，肩头忽然被人拍了一下。他猛地回头，见是个穿着灰袍的中年男子，腰间挂着块青铜令牌，令牌上同样有纹路闪烁。
“小兄弟，第一次来？”男子打量着他，目光在他旧布包上停顿片刻，语气倒和善，“看你面生得很，是来发布消息，还是接任务的？”
末天想起阿公的叮嘱，从怀里掏出木牌递过去：“我……我阿公交代我来这里，说拿着这个就行。”
男子接过木牌，眉头微挑：“竟有‘引路人’的信物？倒是少见。”他指尖在木牌上轻轻一触，原本黯淡的纹路忽然亮起红光，与男子令牌上的青光交相辉映。“跟我来吧，楼里规矩多，我带你进去登记。”
跟着男子走进消息楼，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墨香与能量交织的气息。一层大堂足有数十丈宽，四周墙壁上镶嵌着无数块晶石光屏，上面滚动着密密麻麻的文字，有的标注着“寻矿师一名，酬劳上品灵石十枚”，有的写着“悬赏黑风谷妖兽内丹，出价面议”，还有的则是“求购三百年份冰晶草，可换火系源力功法残卷”。
堂内人来人往，大多行色匆匆，偶尔有人在光屏前驻足，抬手虚空一点，光屏上的文字便会随之变化。末天注意到，每个人的指尖都或多或少萦绕着微光，有的是赤红如火，有的是碧绿如叶，还有的是纯粹的白光，与石门传送阵的光芒隐隐呼应。
“这些都是灵气的显化。”灰袍男子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低声解释道，“天启城是大陆中心的灵力枢纽，这里的一切都靠灵力运转——传送阵、光屏、甚至你看到的悬浮车，都离不开它。”
末天心头剧震，原来阿公说的“力量”，竟是这般无处不在的存在。
他们穿过大堂，来到后方一间幽静的石室。男子取出一块黑色晶石板，示意末天将手掌按上去。当末天的掌心贴上石板时，石板忽然亮起柔和的白光，随即浮现出几行文字：“姓名：末天。灵力属性：未觉醒。引荐人：玄山老叟。”
“玄山老叟？”男子看着石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原来你是玄山前辈的后人。”他态度顿时恭敬了几分，将木牌还回末天手中，“既然是前辈引荐，按规矩可免去登记费。不过小兄弟，你源力尚未觉醒，在天启城行事怕是多有不便。”
末天接过木牌，指尖微颤：“请问……如何才能觉醒源力？”
男子指了指石室墙壁上的一幅地图，上面用不同颜色标注着城中区域：“城主府下辖的‘启蒙院’每月初一、十五会传授基础吐纳法，你可以去试试。不过那里人多，能否觉醒全看天赋。若是想快些，也可以去‘交易区’，找修行者买一枚启源丹，只是价格不菲。”
末天摸了摸布包里仅有的几枚铜币，默默将“启源丹”三个字记在心里。
“对了，”男子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你若是想见城主，按规矩需先在消息楼登记身份，积累足够的‘声望值’才行。不过玄山前辈既让你来找消息楼，或许另有安排——这是你的身份令牌，凭此可在城中自由行走。”
他递过来一块与木牌纹路相似的青石令牌，上面刻着末天的名字。末天接过令牌，只觉入手温润，仿佛与之前的木牌产生了某种联系。
走出消息楼时，天色已近黄昏。夕阳透过城池上空的光幕，将整座城染成了温暖的金红色。末天站在台阶上，看着手中的两块令牌，忽然明白了阿公的用意——这座城不仅是他寻找答案的起点，更是他踏入全新世界的大门。
远处传来钟声，浑厚悠长，仿佛在呼唤着每个心怀执念的人。末天握紧令牌，转身走向启蒙院的方向。他知道前路必定布满荆棘，但此刻胸中燃烧的火焰，早已盖过了初来乍到的惶恐。
天启城的夜色正缓缓降临，而属于末天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