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频段怎么老是在发送重复的冲激信号啊?快去检查一下是不是坏了!”
“我看看,没有吧,那块引力波雷达上个间日检修过。”
“但是这个雷达总是传来一些无法调制的信号。它和我们用的不是一个频段。”
“怎么可能?快调用一下空间望远镜,看看情况。”
“好像有个什么光点。”
“放大看看。”
“最大了,看不清楚。方向在太空站参考系第二卦限附近,坐标已经发送给指挥中心。派船过去看吧。”
“你注意看那个点,它似乎在接近太空站,以极快的速度。”
“小行星?”
“不像,传回的参数和小行星对不上。它太小了。”
“等一下,尾迹!它有推进系统!所有空间防御哨站立刻戒备!”
结果大费周章地动员了所有的防御哨站,最后查出来发现它不过是一艘狭小的飞船。那根本就不能称作飞船,更像是逃生舱之类的装置。
又没有海盗,哪来的逃生舱?虽然逃生舱自己也可以跃迁和推进,但功率不高,走不远,更不谈穿越多个星系了。它的来源应该很近。
太空站的一艘运兵船捕获了该飞船。或者说运兵船把飞船抓住了,一起带回太空港。几十名士兵神情严肃地盯着那飞船,仿佛里面要钻出来什么怪物。
带队的军官小心翼翼地接近舱门。门纹丝不动。军官敲敲舱门,没反应。
费多尔·波克很快抵达了现场。他叫来几个工程兵研究飞船的结构。看来控制舱门的电路已经断开,门只能暴力拆解。于是舱门被工程兵们操纵机械臂猛地拆开。
里面是一个休眠仓,休眠仓里躺着一位男性,睡得很安详。
“启动唤醒措施。”波克命令道。
“长官,贸然打开这个玩意会不会有危险?”
“我看看······按这个按钮就能强制唤醒了。”
波克找到休眠仓旁边的一个红色按钮,读过上面的提示文字之后,按了下去。
休眠仓“咻”一声喷出一大片白气,舱门应声打开。士兵们立刻上去拔掉他身上插满的管子,把他抬到担架上送往医院。
“有谁能解释一下,这个家伙是怎么绕过边境巡逻队和众多引力波探测器的视线,从星系外强行链接我们的跃迁基站的?”波克随口问道。
“境内并未报告任何船只遭袭的记录,看来该船来自境外。”一个观测站工作人员回答道。
“长官,边境巡逻队的报告,他们的巡弋雷达从始至终没有报警。目视观测也没有结果。”
“那就很奇怪了。工程兵!”
“在!”
“把这个休眠仓送到科学院去,协助那些科学家们研究这玩意的结构。依我看,这玩意多半是个间谍仪器。”
“并不像,长官,它已经完全停止运作了。”
贸然开启休眠仓后来被证明差点产生不可挽回的后果。男人的生命指标在途中突然开始剧烈波动,差一点就可以断定为脑死亡了。经过医护人员的紧急操作,他的体征总算稳定下来,好歹捡回了一条命。不过由于有一段时间脑部处于缺氧状态,还不清楚后续影响。
男人并未醒来。他始终昏迷。医生们无计可施。虽然稳定住了体征,但他就是无法醒来。保险起见,医生们并未采用激进的治疗手段。他被送进长期观察室进行治疗。
凑巧的是,阿波尼西亚同步轨道零重力科研站向科学院传来报告,说科研站似乎和什么大型物体在同一个轨道上运行,后者对科研站产生了严重威胁。科研站迅速变轨,尝试与该异物同步,并抓取该异物。但是这个异物太大了,似乎有整整一个舱室的大小。科研人员还发现,那个异物似乎有可以对接的舱门,于是尝试了手动对接。异物的速度不算快,但由于舱门尺寸不一样,手动对接失败。不得已,科研站只能采取紧急避险措施继续降低轨道,并呼叫了阿波尼西亚的地面站寻求帮助。他们派遣了飞船前来抓取,并送到地面上研究。那里面竟然也是一个休眠仓,不过搭载的是一名女性。
科学院的人毕竟还是比费多尔·波克细心不少。他们无法读取休眠仓的运行记录,跃迁的记录也被抹除,无从得知它来自何处。光看长相的话,这两位很显然也不来自共和国。但他们发现休眠仓似乎有语音播报系统,便尝试重启它。一阵滋滋的电流声过后,语音播报开始了。
“······远方——孑遗——最后——灭亡——拯救——率领——光复——幸存——创造——强大——吞噬——危机——无法——清除——命运——三子——最终——手段······”
也许这是标准语的某种奇怪分支,比较接近银河系东北部的阿拉里克星区那一片的口音。在场的专家只能勉强辨别,于是请来了国立大学太空站分校的语言学专家。专家判断,这种标准语口音已经展现出独立于其他标准语分支的语音语调,并且的确发源于阿拉里克星区附近。根据商人们带回来的一些书籍,那片区域被四个国家分别统治,但原本那一片地区是一个统一的政治实体——阿洛卡提王国。帝国内战初期(9067),阿洛卡提王国便率先宣布独立,随即立刻遭到帝国突击集群的毁灭性打击,第一次灭国。阿洛卡提的反抗点燃了其他总督的怒火,于是等到帝国被叛军打得有心无力的时候(9092),阿洛卡提第二次独立,并获得了比原阿拉里克星区更大的一片国土。然而,阿洛卡提十分好战,独立不久就开始四处攻击,企图从垂死的帝国身上抢下一块肉来。结果,阿洛卡提军队照例还是打不过帝国的风暴兵团,还被瓦拉几亚、阿拉贡、图瓦罗斯联手剿灭,第二次灭国。数十年过后,当帝国不得不承认诸王国的独立时,阿洛卡提的帝国部分再一次成功独立,其余部分也先后宣布起义。看起来那里的人相当希望有一个自己的国家,能够生活在自己的土地上。第一次大北方战争中,阿洛卡提跟随帝国反败为胜,不仅打碎了瓦拉几亚膨胀的野心,还取回了自己的一部分故土。可是当恢复元气的阿洛卡提来到理论上的第五代君主时,第二次大北方战争爆发。由于其明确声索阿拉贡东南部分星系的主权,其和阿拉贡爆发了冲突。不知为何,前一次战争中所向披靡的王军这次被改制后的阿拉贡新式军队杀得大败,舰队被闪电战迅速歼灭,丧失了制海权。眼看阿洛卡提尽显颓势,周围的三个国家也突然杀出,瓜分了这个可怜的国家。这样算来,阿洛卡提应当是十几年前第三次灭亡。
仅凭这些并不足以断定二人的身份,于是大家一致决定先将二人分别安置于太空站和阿波尼西亚治疗,等二人醒来再作商议。
原本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结果没过多长时间,就有一群不速之客找上了商队总部。
一行人气势汹汹地下了船,扬言他们奉帝国皇帝旨意前来拜会。在全体干员提防的目光下,几个人趾高气昂地步入瓦西里·科莫的办公室。轻浮地行了个礼后,领头的人便说明了来意。
“帝国神众使团,布里亚,谨代表至高无上的帝国皇帝,向贵国发出照会。在追剿阿拉里叛贼侥幸逃脱的残余舰船时,我方发现某一艘船向贵国疆域发射了两枚逃生舱,随后被帝国舰队击毁。鉴于阿拉里叛贼的最后一股势力已被我方完全消灭,而陛下的旨意是将阿拉里彻底清除。我方恳请贵国协助我方搜寻阿拉里飞船的逃生舱。”
瓦西里·科莫紧皱眉头,把玩着手中的笔。
“您这架势,不像是恳请啊。”
“科莫先生说笑了。我们此行并未携带任何随从,也通过了贵国的边境检查。不得不说,贵国的边境巡逻队的确尽忠职守。然而我希望提醒您,我方的舰队正在边境星系整备。”
“哼,想拿武力威胁我?首先,我对你们所说的什么逃生舱完全不知情;其次,无论是我本人,还是共和国的其他领导者,都从不惧怕任何形式的武力威胁。共和国从不缺少动员能力。如果贵国有挑衅的想法,您们大可以想象一下,我方的终极武器释放后,贵国的整支舰队灰飞烟灭的场景。”
布里亚似笑非笑。他的表情始终温和,眼神里却满是凶狠。
“那么,我应该联系谁呢?”
“托恩·魏特曼,洋流太空站的站长。或许他能给你想要的答案。”
于是他们又大摇大摆地前往太空站,要求会见托恩·魏特曼。
指挥中心的工作人员告知使团,站长先生正在纽维尔星开会,一时抽不开身。
“你们的站长呢?”
“站长先生正在地面开会,请各位贵客稍作等待······”
“你算什么东西?此事万分紧急!”
“你怎能这样侮辱人?!”
“喂喂,吵什么呢?”费多尔·波克赶来维持秩序。
他恶狠狠地看向使团的四个人。他们身上都裹得严严实实,佩戴着珍贵的首饰。
布里亚轻蔑地嘲讽道:“这位贵客又是何方神圣?”
“太空站安保部队总负责人,费多尔·波克。请不要在此大声喧闹,以免败坏了强大帝国的名声。”
“切,你又不是管事的,能不能来个能谈正事的人?”
“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用我的步枪和我的部下帮你们谈,正,事。”费多尔·波克拍了拍手,数十名士兵立刻从四面八方出现,人人都端着枪,严阵以待。
“现在还请各位耐心等待,太空站的主事人稍后就到,”费多尔·波克冷冷地说道,“请。”
布里亚没想到有人和他玩真的,只好乖乖就范。
等了许久,托恩·魏特曼才不紧不慢地出现。
“波克上校,您就是这样对待远道而来的客人的?”
“维持秩序,职责所在。”
“行吧,稍后你得给我个合理的解释,让你逃脱一次处罚。各位贵宾,方才受惊了。请随我来。”
费多尔·波克注视着他们走进会客室。
看来托恩·魏特曼是默认让他站岗了。那就没有办法了,他只好百无聊赖地站在门外。
很快他就不无聊了,因为艾伯特·凯恩斯火急火燎地找上了门。
“波克!你你你,你快点······找到魏特曼站长,我······我有急事!”
“什么急事?站长正在里面会客。有什么事可以对我说。”
“格式塔······纽维尔地面上的那个格式塔,显示出异常的能量波动!我的实验室里专门设置了监视仪器,发现似乎是在原本低功率运行的状态下突然出现了外部信号源的强行链接,并篡改其启动程序使其重新以额定功率运行。总之就是有什么东西重启了格式塔!”
“那把那玩意拆掉不就行了?”
“唉,我也是这样想的啊!奈何科学院里有些顽固的老头子坚决反对!他们哪里知道,放任格式塔自己运算,最后会放出一个怪物!”
这时一个机械的女声出现。
“我清楚可能引发的危机,因此我采取了干涉策略。我的另一个本体感知到了塔达洛星球上即将发生的剧变,并通知我介入格式塔的运行管理。如果无外力干涉,格式塔恐怕会遭有心之人利用,产出恶果。”
那个“古代人工智能”也跟了过来。
“你重启了那玩意?唉!你这个死脑筋!我就知道即使是古代也造不出算得准的机器人!”
“我只是放大其信号传输功率而已,因为一直以来它一直在向某个地方发送神秘且重复的讯息。我认为,其在无监督状态下进行兼并计算从而引发觉醒的概率超过95.77%,必须采取干涉策略。因此,我利用您实验室里的某些设备接入了通信网络,并发送谐振信号使其振幅放大。引发的异动足以使某些人察觉,并做出行动。届时,我们只需引狼入室。如果能将我提供的下列程序植入格式塔内,或许能以绝对完全的概率取得格式塔的完全控制,以避免潜在的任何危机,例如通信瘫痪、机械觉醒等。”
“哎呀,行了行了,你别多说了,你再多嘴我就把你关了。”
“好的。”
波克怀疑地看向凯恩斯。
“魏特曼站长再怎么说也管不到这么宽吧?如果格式塔在太空站,或许站长可以提供帮助;但格式塔在新中央大区,这事你得和地面的人沟通。”
“我已经警告过那群迂腐的家伙了,可他们竟然不听我的!还说什么,尊重我的意见,但评估后认为即使全功率运行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因为其运行的基础数据库已经全部被删除······真是气死我了!他们怎么敢这样低估格式塔的威力!”
“博士,我建议您耐心等待一下。这件事目前来看还不算紧急。真正紧急的,应该是帝国随时可能发动的挑衅。”
“我想想······启动建设的星环基地有六个,其中只有伊拉克利翁星完成了十六个舱段中的一段,防御能力约等于零。我稍后去催一下他们加快进度。同时,应当告知最高议会,立刻讨论紧急动员的可能。全国上下必须尽快做好战争准备。”
“我本以为您不会感到太紧张。”
“恰恰相反,我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紧张。监督阿波尼西亚粒子对撞机首次实验的时候我都没有这么紧张。帝国的体量远超共和国,并且还刚刚打完第三次大北方战争。他们是带着充足的战斗经验对我们虎视眈眈的。决不能让帝国认为我们软弱可欺,或是实力差距过大,否则挑衅很可能变成真正的军事行动。”
“博士,您在······害怕?”
“完全正确,波克。那皇帝的脾气喜怒无常,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一时兴起想要出兵。许久以前,当我还在帝国工作的时候,皇帝自诩革新派,却对真正的革新派赶尽杀绝。注意,是完全的赶尽杀绝,根除其血脉。越是理性的人,越是会恐惧,因为有太多太多无法掌握、无法计算的混沌。”
“啊啊,好吧,我会传达到的。还有,您身后的这个古代人工智能,您是不是应该处理一下?您知道的,大家都不太喜欢那种既不人工也不智能的家伙。”
“我可以将这句话视为嘲讽吗?”“艾尔西”问道。
“额······也许可以。这有助于你学习人类的情绪。”凯恩斯答道。
“好的,将其录入数据库······推论:这句话是使用文字游戏的反讽,属于人类对话中一种高级的句式。”
“这还真是······唉,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接下来我们去解决格式塔问题吧。”